寒风肆虐,屋檐下挂着的灯笼疯狂摇摆,几欲吹落。
天太冷了,往日热闹的街道上现在清冷得连一个行人都没有,只能看到被白雪覆盖的屋顶上,冒出丝丝黑烟。
他身着淡薄的灰色夹衣,背着满背的武器,踏上了这座新城洁白的街道。
风将他的发吹得很乱,凌乱的发丝拍打在脸上,唯余那双坚定的黑眸,静静望着前方,不断前行。
没有人知道他的目的地在哪儿,也没有人知道这个外来人从哪里来,只有哨塔上的士兵看见,他是从苍茫的雪地里突然冒出来的。
单薄的夹衣根本阻挡不了北境的风雪,可他却并没有冻死在路上,反倒孤身一人,来到这个鲜为人知的地方。
城内一小儿推开屋门,走出来倒煤渣,瞧见这样一个人在街上行走,不免好奇的多看了他一眼。
男人背上背着的各种武器引起了小儿的注意,他眼也不眨的看着,暗暗猜测,这难道就是说书人口中,孤身一人浪迹天涯的侠客吗?
小儿被那些武器吸引,脚步下意识动了起来,远远跟在那人身后,只见那人一直走,一直走,好像不知道要停歇一般。
但就在小儿以为他不会在这座城内停下脚步时,那人却突然停了下来。
“咦?”小儿歪了歪脑袋,发出一声困惑的低喃,“是来找林将军的吗?”
那人站在林府前,不动了。
小儿盯着看了半晌,正想上前去问那人你是不是侠客,身后就传来了大人的呼唤。
小儿回头看去,是爹娘在叫他。
小儿眨了眨眼,犹豫着,还是没忍住问道:“大叔,你是侠客吗?”
大门前的人闻声,转头看了他一眼,和小儿想象中大英雄英俊帅气的模样一点都不沾边,那是一张十分普通的脸,并且,满脸的胡茬,看起来很沧桑,普通得丢在人堆里都找不出来那种。
小儿一愣,没等那人回答,转身就跑了。
他的侠客梦,被现实击打得粉碎!
“干什么去了你这臭小子?”
“乱跑什么?仔细叫人牙子给你抓了去。”
夫妇俩揪着小儿耳朵,“嘭”的关上了门,整个世界又静了下来。
大门前的男人收回目光,小儿的出现,在他这里连一丝涟漪也没能激起。
他抬头看了眼宅院上方的门匾,而后走到门边,就这样站在哪里。
不敲门,是因为他不确定这里面是不是有他要见的人,所以不想突兀的出现,打扰到别人的正常生活。
所以,站在等着屋里的人出来就好,如果不是,他再继续找别的林家。
鹅毛大雪从空中飘落下来,男人笔直的站在大门边,面无表情,由着大雪将自己覆盖,整个人如同没有灵魂的木偶一般,单线条的执行头脑下达的指令——
等!
这一站,便是一天一夜。
次日清晨,大门终于打开,襄平挽着菜篮子出门去买菜,回身关门时,眼角余光忽然瞧见一个人影,心头一跳,抬眼看去,更是吓得猛退几步。
“你、你是谁?!”襄平喝问道,故意用声音壮胆。
眼前的人,浑身是雪,头发散乱,满脸胡茬,形如乞丐,冷不丁出现在面前,怎能叫人不害怕?
然而,那人看到她,竟然笑了起来,那笑容略显僵硬,扯了扯嘴角,就没了。
如此古怪的行径,看得襄平眉头都皱了起来。
她又问了一遍:“你是什么人?站在我们林府门外,意欲何为?”
对方并不答话,还往前走了一步,正对着大门,不再看襄平一眼,直盯着眼前这两扇紧闭的大门。
这人太古怪了!襄平皱了眉,本想去买菜的,现在瞧见这么个人杵在大门前,立马改变主意,飞快打开一条门缝溜了回去。
一进去,立马将大门拴上,放下菜篮子就去厨房里找刘氏。
“夫人,门外有个怪人,站在咱们门口一动不动,问他也不说话,甚是古怪。”
刘氏正在淘米准备煮点小粥给天天啃馒头的孩子们换换口味,闻言头也不太的说:
“没准是乞丐,我刚热了昨日剩下的馒头,你取两个打发了他吧。”
襄平没动,皱眉提醒,“夫人,他背上背着很多武器,看着不像是乞丐,会不会是来找人的啊?”
“武器?”刘氏将淘好的米倒进瓦罐里,回头看了襄平一眼,“带着武器的人找人?咱们家有人认识这样的人吗?”
襄平摇头,她也不知道啊。
刘氏见此,示意襄平去叫林有才起来,决定一起出门去看看。
有夫妻二人跟着,襄平底子足了许多,重新打开房门,果然,那人连动作都没变一下,正直愣愣的站在大门口呢。
瞧见林有才夫妻俩出现,他面上没什么表情,只抬眼瞧了夫妻二人一眼,便继续等着。
林有才与刘氏对视一眼,刘氏示意他上前问问。
“咳咳!”林有才假咳两声,好声问道:“这位壮士,请问你要找谁?”
男人开口,只有简短的三个字,“林美依。”
“啊?”刘氏惊了一下,怀疑自己是不是幻听了,“你说你找谁?”
男人不再开口,只是用他那双清透得过分的黑眸看着她。
那眼神分明在说,您已经听见了。
男人完全不懂客气为何物,这呆愣愣的模样,使夫妻二人谨慎起来。
林有才皱了眉头,生怕是什么不三不四的人来找麻烦,隐晦的冲襄平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去问问林美依认不认识这样一号人。
在没有确切的答案之前,他不会再同这人多说一句。
就这样,在诡异的寂静中,林美依奔跑的脚步声传了过来。
夫妻二人转头,男人迅速抬头,三人齐刷刷望去,就见奔来少女面上忽然绽放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惊喜呼喊:
“齐田!”
看到那个熟悉又陌生的人,林美依只觉得不可思议。
她冲出大门,站在他面前,激动道:“我就知道你不会这么轻易消失。”
“嗯。”齐田点头,他当然不会轻易消失。
因为......
“我要来见你。”
他横穿南北,冒着大风雪而来,只为见她一次。
没有原因,就是要见她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