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象是故意跟老丈人过不去似的,他不仅三天两头地往老丈人的家里跑,还故意当着老丈人的面,更加接近大嫂刘桂莲。
已经与大哥有了感情的大嫂,不好意思拒绝大哥,却也不想因此而让老子生气,她一方面尽量避免与大哥的过多亲密接触,一方面不断地向父亲暗示,她也是没有办法才这样的。
老篾匠虽然心里生气,却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如果他把这事整得太明显,太露骨,别人就要说他不是。老篾匠也不能说大哥做得有什么不对,说大哥不对,就等于是说他自己不对,天下没有一个父母,都是希望双方的儿女感情相好的,没有那种不希望双方儿女感情不好的。
老篾匠不能找大哥这个女婿出气,就找自己的女儿出气。看见大嫂与大哥在一起的时间长了,老篾匠就当着大哥的面骂大嫂,“凡事得有个度!你还没有正式进他陈家的门,就要有个分寸,别让人家看见了,说我的女儿没得教养!没得规矩!”
大嫂听了她爹的骂,不好说什么,便暗中朝大哥瞪了一眼,意思是大哥让他招骂的,是大哥跟她惹的祸。大嫂的暗中瞪眼,看上去象是出气,却反而变成了眉目传情。
大哥和大嫂的这种特别形式的眉目传情,让细心的老篾匠捕捉到了,老篾匠就越发生气,也越发态度严肃并加重语气地骂他的女儿我们的大嫂,“女儿家就得要有个女儿家的样子!别不把我这个老子的话当耳边风!把我惹恼了,我不只是骂得,还打得的!都是大姑娘家了,还招大人的打,怕是好说不好听!”
这话说得够重了,大嫂再也不敢当着父亲的面,暗中瞪大哥眼,与大哥眉目传情了。
老丈人不在面的时候,或者可以避开老丈人的时候,大哥就迫不及待地突然把大嫂反抱了,或者就把大嫂反抱在他的怀里,象反抱着一个听话的小孩子一样。然后,大哥就开始与她细说闲聊,在细说闲聊中,大哥与大嫂的肢体语言也开始交流,一直进行到将要被老丈人发现的时候才中止。可是现在,大嫂开始不配合了,她几乎不给大哥这样一个机会,即使是在大哥发动突然袭击的一个反抱时,大嫂也会拼命挣扎,从中跳脱。
大哥就突然觉得大嫂象是变心了似的,大哥非常生气也非常失落的样子,让大嫂看见虽然暗自好笑,甚至有点心痛,但大嫂还是装作没感觉似的。下次再有这样的事情将要发生,大嫂还是跟原来一样地回避。
大嫂的回避,让大哥起了疑心,他怀疑大嫂,要不就是有变心的意思,要不就是受了那老丈人的调拨。
大哥就非常生气地问大嫂:“你什么意思?”
“我没什么意思?”大嫂装得很平淡地说。
“没什么意思?”大哥就说,“你怎么跟往常不一样?”
大嫂不好再说什么,就只好说,“我觉得我还是一样。”
“不一样!”大哥一针见血,也是要对大嫂来个刺激战,“往常你对我的态度,与现在对我的态度,可是完全不一样的,你别把个当个傻子来对待!”
大嫂不想申辩,她知道大哥是真的生气了,不说出真正的原因,她可能无法说服大哥了。
大哥进一步刺激,“先前我发现你爹是不是有病,现在我发觉你在跟你爹一唱一和了!”
大嫂听这刺激的话,不仅没生气,反而不无暗示地对大哥说:“人跟人的想法不一样,我爹是我爹的想法,我是我的想法,你是你的想法。”
“那你是什么想法呢?”大哥急不可耐地问。
“我当然得听我爹的!”大嫂说,“不过我爹也不是你想象的那么可怕,他只是有自己的一个小算盘。”
“那你爹是怎么想的呢?”大哥换了目标。
大嫂想了想,说,“我爹只是不想我太早地嫁到你们陈家。”
“为什么?”大哥不解地问。
大嫂想了想,说,“他只是担心自己的将来。”
“将来怎么?”大哥脱口而出,甚是疑惑。
“他担心没人养活他。”大嫂只好直说了。
“我们养活他呀!”大哥实想实说。
大嫂摇了摇头,说,“我爹是过来人,他不会指望那看不见的将来的,他要的是现实。”
大哥用心一想,觉得这老丈人的想法虽然自私,却也不是没有道理的,而且,这老丈人还想得挺远,看得很深。
大嫂就趁机对大哥说,“其实我爹不是个心肠不好的人,他只是有点想问题太深太远,我娘死了以后,是他一把屎一把尿地带大我的,我虽是个女儿身,他却当个儿来养。好吃好喝的,多半还是给了我。我若是在这个时候跟他斗气,或者只是站在你这一边,让他怄气,也太显得没有良心,孝心。”
大嫂说到这里,眼泪就出来了。
大嫂的话,让大哥吐开了心里的包袱,也让大哥产生了一种冲动,他当着大嫂的面,对大嫂这样说:“如果是这么回事的话,你转告你爹,让他一百个放心!只要我陈财宝有口饭吃,就决不会让他饿着的!”
大嫂被大哥说激动了,她看了看大哥,似乎是在审视大哥说这话的可信度。觉得大哥不是那种油腔滑舌的人,虽有一时冲动,却也颇有真意,大嫂便试探地说,“如果你真是这样想的,不如你直接就对我爹当面说,你说的,要比我说的强一百倍!”
大哥就对大嫂说,“走!我们一起到爹那里去。”
大嫂就带了大哥,走进了老篾匠的房间。
老篾匠正在那里吸烟,大哥大嫂一起走过去的时候,那老篾匠还以为大哥要向他讨日子了,老篾匠就先发制人地说,“你就先别开这个口了!没个三五年,我是不会放我女儿到你们家的!”
大哥就很惊讶,也有点生气。三五年,对于那些年轻的小伙子来说,似乎都觉得太长了点,更别说是对于已经快三十岁的大哥了。况且,三五年的时间,有多大变化,连大哥自己都说不清楚。
大哥就觉得奇了怪了,这老篾匠,就算不替他这个女婿着想,也得替他自己的女儿着想呀!刘桂莲虽比他小,却也小不了两岁,真要挨到那个时候,刘桂莲也成老姑娘了,难不成也不顾自己的女儿前途了?
老篾匠说完这些,就故意地看了大哥一眼,似乎要看大哥有什么反应。
大哥就摒弃了那些杂乱的想法,开门见山地对那老篾匠说,“爹!我今天才晓得你的真正顾虑,但你不用顾虑,我今天对你表个态,只要我陈财宝有口饭吃,就会有你这个老丈人一口饭吃的!我肯定不会丢下你不管不顾的!”
大哥满以为老篾匠听了他这一番肺腑之言,不仅相信他的诚意,还会有激动的表示。
老篾匠的反应让大哥很意外,也很失望。
老篾匠只是笑了笑,说,“指望你将来养活我?怕是做梦吧!且不说你真正娶了我女儿以后,慢慢的态度会变,就算你不变,也不会如我所愿。过日子不是靠几句话的,到时候你娶了我女儿,生下一大堆大儿细女的,自己的日子都不晓得咋样过,还顾得了我这个糟老头?更不要说,你还有自己的爹妈要养,哪里还能排到我这个老丈人的头上?”
大哥听了这番话,既觉得真实深刻,又让他非常沮丧。就算真是这样一个情况,你也不能因此而迟迟不松女儿的手呀!就算我能够理解你的难处,也不能不替我着想呀!就算不替我着想,也得为你自己的女儿着想呀!难不成你真要把她养成一个老姑娘才肯嫁出去呀!
老篾匠似乎看出了大哥的心思,他想了想,对大哥承诺,“你既别瞎想,也别着急,我说留她五年,可能做不到,留她三年,是必须的!”
老丈人已经把话说到绝处了,大哥想到摇头,却又不能,想要再说什么,又觉得这固执的老丈人是听不进去的,便哭笑不得地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走出老丈人的房间,大哥就一直在心里疑惑,这个老丈人,就算能把女儿留家三年,又能如何?最终不还是要嫁过来吗?迟嫁早嫁总是要嫁的,何必要这样跟他这个女婿过不去呢?
大哥当然不知道这老丈人留女儿三年的真实意图,并因此与老太人拉开了一场旷日持久的拉锯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