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人的一幕来得突然去得诡异,感觉也就几个眨眼的工夫,除了偶有涟漪带着丝丝波纹回荡在水面上,四外再次陷入了宁寂之中。
很快,水雾袭来,浓浓的雾气覆盖湖面,把最后几缕涟漪也淹没在了其中。
直到这时曹满才敢轻出一口浊气,说实话,刚才骇人的那一幕到现在还让他心有余悸,害怕的同时他又感到一阵庆幸。
如果这处湖泊不是温泉,如果不是温泉的温度过高,如果因为一时的兴奋和冲动跳了进去......
冷汗顺着脸庞滑落而下,即便此时闷热难耐,曹满还是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
有心想靠近岸边观察一下,踌躇间曹满摇了摇头,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当时掀起的波浪足有一人多高,问题不在于此,而是在于那些诡异的蓝色叶片,竟然能轻松的穿梭在如此高的波浪中,甚至于还能高过波浪......
这么可怕惊人的速度和力量,靠近岸边的话,稍有不慎就会发生危险。
“娘的,见过死猪不怕开水烫,没见过活在温泉里的糙货!
这都是些什么怪物?皮糙得可以承受这么高的水温,活久见,就不怕被烫熟了下汤锅吗?”
曹满拍拍胸脯缓和了一下起伏的心情,忽然背着的铁锅一动,似乎有什么东西触碰在了上面。
“行了亮子,温泉糙货而已,再可怕也上不了岸,有道是离了水的蛤蟆蹦跶不了两天,它们要是敢上岸,我一脚一个当泡踩......”
话还未说完,肩膀微微一沉,曹满好笑的说道:“别闹了,矫情个什么劲?知道你害怕,但别和老子玩搂肩搭背这一套,又不是死拉拉......”
正说着话,曹满忽然感到有些不对劲了起来,驴子搭肩膀?
咋搭上的肩膀?
曹满自认为身高还算......
马马虎虎,尽管比不上段虎那般高大威猛,但起码比......
比洪泉要高吧?就那小老头,真小,曹满站直身体,鼻孔能高过对方的脑门,就这么霸气,这么伟岸。
扯远了,现在的问题是阿亮咋把蹄子搭到自个儿的肩膀上的?
一头驴子而已,又不是骡子,更不是高头大马,四蹄落地比洪泉高不到哪去,除非......
“亮子,别骚气,真把老子当你家驴圈,说爬就爬?”
说着话,曹满不乐意的用手一拍,意思是想把对方的蹄子拍下去。
谁知当他把手拍在肩膀上时,却发现触感明显有些不同,不仅触感不同,形状也有些古怪。
阿亮的驴蹄圆圆硬硬,可是肩膀上搭着的那玩意,像......
像只爪子!
仔细摸摸,还是少了三根指头的爪子!
爪子冰凉,就像才从浸泡的冰水中捞出来一样,上面还黏黏糊糊的,好似浓鼻涕,挺恶心。
除此之外,爪子还挺尖,跟刀子似的扎着挺疼......
曹满有些懵头,莫非阿亮化形了?不仅擅长百畜语言,就连蹄子也变成了爪子?
只是那些黏黏糊糊的玩意是咋回事?故意沾一爪子的浓鼻涕,再往他肩膀上蹭吗?
不对,浓鼻涕是恶心,但味道不会带着股子血腥味,可为毛却能闻见一股刺鼻的血腥味呢?莫非是血鼻涕!
想到这,曹满顿时火了,拿爷爷当圈墙,又爬又蹭还抹血鼻涕,我去你大爷的骚驴子!
猛的一甩脸蛋,曹满怒气冲冲的转过头去,正待发飙,谁知映入眼帘的并非是阿亮的驴脸,而是一张沾满了脓血的人脸。
说是人脸,实则除了轮廓之外,几乎没有一点人样子!
血糊糊的脸上几乎没有一块完整的皮肤,就像被刀子划烂一样,翻开的皮肉里露出了令人作呕的森森白骨。
那双突起的眼球,没了眼皮的遮盖,就像挂在眼眶外一样,带着凶狞的目光直勾勾的盯着他......
曹满当场定格,呆愣的看着那张血脸,张着大嘴半晌说不出话来。
诡异的是,搭着他肩头的血脸老怪同样没有动弹,任由尸脸上的脓血流淌在了他的肩膀上。
时间在这一刻就像静止了一样,曹满侧头呆立,老怪搭肩不动,一人一怪四目相对,沉默无声。
不知过了多久,曹满微微动弹了一下眼珠,目光朝后看去,正巧看见了远处正撒蹄飞奔着的阿亮。
曹满暗咬牙巴骨,好你个没心没肺的腌臜泼驴,牲口不如!
亏爷爷跟你称兄道弟,滚草堆躺大锅,爷爷滚你个邪、躺你个球!
爷爷要......
不等曹满把满腔怒火化为锋利的目光,忽然,老怪眼珠一动,对上了他的眼神。
好一双死人眼,又大又圆,眼黑似墨,脓血带浆,阴恻恻、凶戾戾、鬼兮兮、笑狞狞;吓得曹满心怕怕、肉悚悚、魂颠颠、眼颤颤。
维持不过一息的时间,曹满就感到自己心跳如擂,头脑一阵犯晕,那股熏人刺鼻的脓血腥臭,能把他肚肠深处藏着的稀汤寡水都勾搭出来。
喉结微微一动,曹满缓缓把眼珠移动了回来,不曾想老怪跟着把血脸也凑了过来,死人眼依旧直勾勾的盯着他。
这一下曹满更加惊慌了起来,惊慌中还带着一丝的愤怒。
你大爷的臭老怪,啥意思?爷爷是公的,不是母货,瞅个球的瞅!真把爷爷逼急了,爷爷......
爷爷当缩头乌龟成不?
好汉不吃眼前亏,能屈能伸方显男儿本色!
想到这,曹满试着轻轻转动眼珠,目光再次投向了后方,故意躲避老怪瘆人的目光。
真神奇,曹满眼珠一动,老怪跟着移动起了血脸,似乎对他的那双迷人小眼独有情钟似的,曹满的眼珠移动到哪,老怪的血脸就跟到哪,必须四目相对,偏差一分都不行。
趁着老怪专注着双眼的机会,曹满轻缓的往下蹲去,缩一截,老怪跟着弯下一点身子,再缩一截,对方又弯下一点身子......
直到曹满的脑袋快要缩进生铁锅中时,老怪几乎来了个九十度的弯腰,曹满抬着脑袋,双眼朝上,一个仰视一个俯视,画面感当真强烈。
遮天蔽日!
曹满心底巨吼一声,用他生平最快的速度躲进了生铁锅下,动作无比麻利的把大锅盖在了他的身上。
“嘭......”
曹满刚想喘口大气,忽然锅顶传来一声闷响,似乎老怪压在了锅上。
对此曹满嗤之以鼻孔,压吧压吧!生铁锅硬着呢,压不垮,何况此地不同于往地,地面松软还有青苔铺着,想来个大锅焖王八?美死你!
想我曹满何许人也?
耗子!
耗子何解?
打洞能手!
只要不是石头土疙瘩的硬地,爷爷就能打出一个地洞,不是用来逃生的地洞,那玩意爷爷挖不出来,但挖个喘息用的小窟窿还不在话下......
正想着,黑沉沉的铁锅里响起了一阵扑棱声,扑棱扑棱的,就像水鱼上岸,扑腾得很是欢实。
锅内漆黑难辨,没有光线的照亮,曹满啥都看不见,只能用听的,可是光听声儿,根本无法辨别是什么东西在扑棱。
曹满有些抓头,啥玩意这么能扑腾,莫非刚才的遮天蔽日下,不小心把什么东西给带进来了?
听声儿辩位,似乎扑棱声是从前方的锅边传来的,莫非压着的是......
“吸溜......”
就在曹满认真思考的时候,黑暗中不知是什么东西在他脸上快速的舔了一下,湿哒哒黏糊糊的感觉令他浑身鸡皮疙瘩抖落一地。
“靠!啥玩意这么恶心,跟狗舔似的......”曹满怒吼一声。
“吸溜,吸溜......”
稍微不注意一点,快速滑过来东西分别在他左右脸蛋上各舔了一下,随后又滑了回去。
“娘的,当爷爷是糖葫芦,舔上瘾了是吧?”
曹满一把抽出了藏着的墨霜,左手挡在脸前,随时准备进行反攻。
等那条湿湿黏黏的东西再次舔在了他的脑门上,曹满伸手就抓,一把抓了个......
空空如也。
当那玩意再次袭来的时候,曹满老牙咬紧,出手如电抓了出去.....
还是没抓着。
第三次出手,落空。
第四次......
依旧落空。
第五次,第六次,第七次......
“呼,呼......”曹满牛气直喘,脸上湿湿嗒嗒的往下滴着......
不仅仅只是汗水,而是汗水融合了浓浆浆的混合物。
就刚才那会儿,曹满一连抓了八、九次,可结果非但没抓到,反而被对方添了一脸的臭浆浆,憋火不说,还累得够呛,再加上锅下面空气潮湿闷热,跟捂着被子烤火炉似的,能把人直接闷昏过去。
这会儿曹满的脑袋有些发沉,他知道这是缺氧的缘故,何况地处温泉边上,如果再不赶紧挖个通风口出来,非被焖了王八不可。
但是......
舔他的那玩意咋办?
放任不管的话......
多难为情?
又舔又吸的,清白咋办,声誉咋办,还要脸吗?
关键这事如果被冷曼知道了,对方会咋想?
真要牵手到了一起,正在浓情之刻,对方一想到自个儿的大脸被那啥玩意舔过的话,之后的还能那啥吗?
曹满头冒黑线,够了,真以为曹爷爷没有尿性只会钻龟壳吗?瞧好了,你家爷爷的新招。
“王八掀壳!”
本想吼一声风气云涌,一时心急换成了王八掀壳,等喊出去了再想改口已然不及。
曹满气得脸蛋一甩,浓浆四溢,随后双手用力往上一顶,气势非凡,动作勇猛,好似托塔天王,不,是托锅王八,生生把老大一口沉甸甸的生铁锅顶起了......
一角!
这......
莫非是曹满力气不够,勉强只能顶起大锅的一角?
非也,其实这事吧,自有曹满的道理。
王八掀壳,不对,应该说风起云涌这个招式,意思并非是把大锅都顶起来,否则就成了举火烧天,而非风起云涌。
之前曹满用过举火烧天,但效果不理想,被老怪的如来神掌打得连火都气都撒不出来,一路上他痛定思痛,故而才有了现在的风起云涌。
至于此招的的用意何在?
其实很简单,无非是掀起大锅的一角,可以使空气流通,这就是风起的意思。
云涌?
生铁锅黑沉似雨云,大锅一动难道不像黑云翻涌吗?这边是云涌的意思。
本来曹满想把这招叫做狂风起黑云涌,但听着太啰嗦,也不传神,何况和遮天蔽日也不搭调,字数多了点,所以精简一下,便称之为风起云涌。
作为才想出来没多久的招式,头一次使用难免会有些美中不足的地方。
这不,等他大吼着“王八掀壳”把大锅刚掀起来一角,眼前黑影一闪,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那条好似毒蛇一般的东西便闪电般绕在了他的脖子上。
大骇中曹满手刨脚蹬拼命挣扎着,然而也就挣扎了两下,随着窒息般的痛苦急剧加重,曹满被勒得张嘴吐舌,眼珠都快鼓出了眼眶。
急促的喘息声中,脸色也开始满满从红色变成了紫色。
“哐镗......”
巨力拉扯而来,不仅把曹满活活从铁锅中拉拽了出来,沉重的生铁锅也被掀翻在地,借着温泉散发出的蓝色光芒,几乎窒息的曹满这才看清缠住他脖子的东西是什么。
非是旁物,正是血脸老怪的那条黑色长舌。
怪不得刚才施展遮天蔽日的时候,老怪会趴在锅上,敢情钻大锅的时候,一不留神把老怪的舌头给压在了里面......
一时间曹满后悔不迭,亏他绞尽脑汁想出了新招风起云涌,本以为此招一定能在关键的时候发挥奇效,不想却是作法自毙,活活把自己给坑了。
这时候曹满被缠绕在脖子上的长舌慢慢提到了半空,缺氧的痛苦几乎让他失去了反抗的能力,伴随着昏沉的睡意越来越浓,曹满感到眼皮发沉,力量好似泄闸的洪水,快速从他体内消失着。
依稀间,他还能看清老怪丑陋凶狞的模样,金鱼般的怪眼,粗糙尖锐的利牙,碾碎般的尸脸,粘稠的脓血......
“真他姥姥的窝囊,被只阴魂不散的老怪舔了又吊,爷爷不想当......当吊死鬼......”
“啊哦,啊哦......”
就在曹满意识逐渐模糊的时候,忽然一阵驴叫传入了耳中,熟悉的叫声当即唤醒了他的神智。
勉强抬起眼皮,远处阿亮神色焦急的又是蹦哒又是吼叫着。
“臭驴子,亏我那么信任它,没义气不道德,最后只用两声驴叫来给爷爷送终......”
“驴叫?莫非是......”
曹满振作最后一丝精神仔细听了听,转眼目光精芒一闪,整个人为之激动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