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优美的山歌回绕在老龙寨的上空久久不散,动情的男女相互用美妙的歌声互诉着彼此的爱慕之情,直到夜静,直到物宁,直到山川大地都沉浸在歌声之中......

深夜,老龙寨再次恢复了往日的宁静,月色洒下,银霜布满了村寨屋舍,家家户户进入了甜美的梦乡。

然而夜色中寨老家的灯火却并未熄灭,堂屋内,火塘上煮着香气扑鼻的老茶,垂首的位置,寨老抽着水烟筒,“咕噜噜”的水烟声时而响起。

火塘边围坐着几人,除了寒岳和段虎之外,还有几位德高望重的老者,这些人都是开辟老龙寨的功臣,虽然年事已高,但依旧是寨子的顶梁柱、当家人。

这时寨老把手里的水烟筒往旁边一递,大伙轮流抽了起来。

段虎没有客气,轮到他时,他拿起水烟筒狠抽了几口,淡蓝色的烟雾顺着火塘升起,缭绕在堂屋之内。

“段虎,尝尝我们寨子的老茶。”寨老把冲好的茶水让人递给了段虎。

段虎结果茶碗吹吹茶沫,随后轻啜了几口。

“不错,虽然入口有些微苦,但回味无穷,味香茶浓,好茶。”放下茶碗,段虎夸了几句。

“呵呵,粗劣之物,让你见笑了。”寨老笑了笑。

这些都是客套话,段虎自然知道,不过让他尴尬的是,围坐的几人谁不是头发胡子一把白?唯独他显得鹤立鸡群,与众不同,被一群老人盯着,挺不自在的。

更难堪的是,本以为揭过去了全寨宴上的那一茬,谁知末了又被叫到寨老家里,看着对方用草药包着的小腿,段虎心里怎么的都有些过意不去。

“寨老,你的腿没事了吧?”段虎歉意的问道。

“呵呵,没事,包上草药明儿个就能下地。”寨老随和的回道。

段虎点点头,身旁寒岳开了口,“段虎,照理说我们不该这么晚把你叫来,毕竟你从死人潭里出来,体力精力都消耗巨大,应该好生休息才是,但......”

段虎伸手打断了寒岳的话声,“寒大叔,你不说我也知道,你们叫我来是为了了解一下死人潭的事情吧?正好,我也有话想和你们说。”

......

夜色更深了,但围坐在火塘边的几位老者,谁也没有丝毫的困意,非但没有困意,反而一个个面色严肃,紧锁着眉头,似乎是在沉思着什么。

这会儿段虎真有些顶不住劲儿了,哈欠一个连着一个的打,还有满肚子的酒劲,这会儿也开始嗖嗖的窜头,看来真是到了筋疲力竭的时候了。

“寨老,寒大叔,各位,事情我已经说了,意思也告诉给了你们,至于如何选择,就看你们自己如何商量了。不过我希望各位还是听我一句劝,龙宝局可不是什么善茬,一旦发生任何变故,都将危及寨子。”段虎强撑着说道。

几句话让在座的人眉头皱的更紧了。

事关重大,其他人不好得先开口,先后把目光投向了垂首的寨老。

寨老弹嗽一声,这才说道:“段虎,此事非同小可,如果照你的意思来办,举寨搬迁的话,我们又能搬到什么地方去呢?”

此话一出,大伙纷纷点头。

“其他不说,老龙寨上下数百口人,拖儿带女的一大帮,哪个寨子能一下容纳这么多人,而且从时间上来算也不够啊!更何况老龙寨是我们辛辛苦苦建起来的,它就是我们的家园,我们怎么忍心离开自己的家园呢?”寨老又说道。

等寨老说完,堂屋内又陷入了一片沉静。

段虎把茶碗里的浓茶一口喝光,随后又倒了一碗喝下肚,借着浓茶提神的作用,他勉强说道:“时间这方面我可以帮你们拖延一下,至于举寨搬迁,其实没必要所有人都迁往同一个地方,大可化整为零,分散行动。”

顿了顿他接着说道:“举寨搬迁的目的不是为了让你们永远离开老龙寨,而是为了暂避风头,等事情过去后你们一样可以回来,毕竟这里是你们的家园,是用自己的血汗一点一滴开辟出来的,我怎么忍心看着这么好的家园被毁了呢?”

“可是段虎,话虽如此,但你想过没有,一旦我们离开寨子,势必会被人鸠占鹊巢,到那时我们想回来都回不来了。”有人说道。

“不错,除此之外,寨子里的人都是当年逃荒来的灾民,举目无亲,即便是化整为零,你让大伙投奔到哪里去?”又有人说道。

“我想寨民们肯定不会同意的,大家生活在一起近二十年了,早把对方当成是自己的亲人,谁会不顾亲人各自离散呢?就这一点,恐怕就没人会答应。”

几位老者议论纷纷了起来,但没一个同意段虎的提议。

段虎......

“寒大叔,你的意思呢?”段虎问向了一直沉默不语的寒岳。

寒岳很为难,打从心底来说,他同意段虎的提议,毕竟此时的老龙寨已不同往日。

以往他们这些所谓的“刁民”再闹腾再无法无天,毕竟没有牵扯到地方利益,可以这么说,在掌权者的眼中,有老龙寨不多,没老龙寨不少,只要不闹出格,大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任自流。

现如今不同,因为什么道听途说来的巫葬,覆灭古国的一国之财富,如此巨大的利益,谁不动心,谁不垂涎三尺?

环顾此地,百八十里的范围内,就只有老龙寨孤零零的一座寨子,故而一旦有人介入,势必会对老龙寨有所企图。

运送物资也好,作为中转站也罢,不管如何,老龙寨都会被推到风口浪尖,后果可想而知。

这些道理对于走南闯北的寒岳如何不知?可问题在于他同样舍不得这片家园,一想到自己的家园会被外人入侵霸占,老头就感到无比的愤怒和纠结。

和其他人一样,寒岳早已把寨子当作自己的家,这么多年来,为了寨子他付出了多少的努力和心血。

可以毫不夸张的说,这里的每一寸土地,每一片土壤,都浇灌着他的汗水,十多年如一日的艰苦努力下,好不容易才把寨子建好,眼瞅着生活开始渐渐好转,却因为什么无须有的宝藏而强迫背井离乡,如此荒诞可笑的事情,寒岳怎能答应?

是可忍孰不可忍!

沉默了些许后,寒岳出声说道:“段虎,你知道当年我们为何要建盖老龙寨吗?”

段虎一皱眉,从对方的语气中他能听出其中的意思。

见段虎没有回答,老头接着说道:“老龙寨不仅仅只是一个寨子,也并非只是让那些流离失所的灾民有个生活的地方,它,是我们的家,真正意义上的家。”

“在这里生活的寨民,就等同于我们的兄弟姐妹,我们的亲人,大家不分彼此、同心同德,才换来了老龙寨的今天。”

“如今就因为一个什么宝藏而迫使我们的亲人背井离乡,这就像一个温暖的大家庭被土匪闯入,想要活生生拆散这个家庭,赶走你的亲人,你要是作为家人,你会答应吗?”

段虎没有回答,寨老几人义愤填膺的喊道:“我们不答应,死也不答应!”

“不错,我们是不会答应的!”寒岳坚决的说道。

“何况从建寨的那一天起,我们就发过誓,寨子,家矣!曾经的我们因为战乱失去了亲人失去了家庭,饱受了多少的痛苦,经历了多少的风霜?”

“老龙寨不建则已,要建,就要建成我们的家园,为了我们的家园,为了家园里的每一个家人,我们不怕艰难险阻,更不怕豺狼虎豹,家在人在!”寒岳喊道。

“家灭人亡!”其他人也激动的喊了起来。

看着激愤的几位老者,段虎暗中婉叹一声,看来一切已成定局,多说无益。

尽管他不希望看到这种局面,但回头想想也在情理之中。

老龙寨的人都是来自于无家可归的灾民,失去了亲人失去了家庭,可想而知这些人的心中是多么渴望能再次重温家庭的温暖,亲人的怀抱?

正是因为这份强烈的渴望,这份对亲人的思念和对家的憧憬,才带给大家坚韧不拔的决心和毅力。

都说老龙寨民风彪悍,为何如此?

还不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家园和亲人,不容外人前来觊觎和破坏。

因为曾经的他们失去了太多太多宝贵的东西,他们不愿也不敢再重蹈覆辙。

为了家,为了亲人,弱妇可变凶汉,垂老能战强敌,这些都是来自于他们的本能,来自于对家的渴望以及对生活的憧憬。

段虎点燃香烟一口一口的抽了起来,缭缭的烟雾再次弥漫在了堂屋中......

回想当初自己的决定,段虎觉得十分荒唐,更十分的肤浅,难道只是和阿妹他们撇清关系,龙宝局就不会对老龙寨出手吗?

错了,大大的错了!

赵青河什么人?

外表和善内心歹毒,为了一己私利都能把人玩死里整,更不用说自杞国葬这么大的利益和诱惑。

若非这一次的死人潭之旅,恐怕段虎还无法分析得这么透彻,然而现在明白了这一切的他,却又因为寒岳等人的执着而万分被动。

一方面他佩服老龙寨的人,为了家园为了亲人能奋不顾身,能英勇无畏,这一点,他发自内心的佩服和敬仰。

但另一方面,他更担心的是将要面临的变化,强敌在侧,恶虎眈眈,如刺芒在背,令他不得不防。

万一真发生了意外,怎么般?

难道眼睁睁看着大伙卷入这场风暴中,甚至为此丧命吗?

不,绝不能让这么可怕的灾难降临,哪怕付出自己的生命,哪怕粉身碎骨,段虎也绝不会袖手旁观。

将手中的烟头掐灭,段虎暗自盘算了一下。

老龙寨身强力壮的小伙大约有五六十人,抛去老弱病残、妇孺毛娃,人数并不算多,再加上寨子里藏着的一些土炸药和十多支猎枪,也顶不上啥用,即便他把得来的那些军火偷偷发下去,也远远不够......

想到这,段虎摇了摇头,随后对着大伙说道:“各位,既然你们已经打定主意,我一个外人也不好得多说什么,这样,你们接着商量,我先回去了。”

说完段虎起身告辞,出了寨老的家。

此时的老龙寨寂静空旷,走在被月光照亮的土路上,段虎眉头不展,心事重重。

一路走来,他缓步慢行,想着心事看着寨子的面貌,忍不住长叹一声,心情更加的沉重了起来......

段虎走后,堂屋里一片沉默,几位老者凝视着火塘里即将熄灭的暗火,面带苦色久久无言。

“寒老弟,你看接下来我们该咋办呢?”好一会儿,寨老率先打破了沉默。

寒岳摇摇头,他能有啥办法?别看刚才说得慷慨激愤,但真到了具体的安排,老头除了摇头还真拿不出什么法子。

“各位,你们的意思呢?”寨老问向了其他人。

大伙互视几眼,谁也没有出声。

寨老叹声气说道:“唉,没想到我们老龙寨会摊上这么大的事情,现在段虎说走就走,本指望着他能拿个主意,这可如何是好?”

说话间,寨老苍老的面容上多了几分深深地忧虑。

“寨老,没必要埋怨段虎,如果没有他,哪来的老龙寨?不是他的话,死人潭的事情如何解决?段虎为大伙做的够多了,我们还能要求他什么呢?”寒岳说道。

大伙点了点头,诚如寒岳所说,段虎对他们已经够仁至义尽了,如果还不满足,还要苛求对方做些什么,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更何况这么大的事情,光凭对方一己之力,如何办得到呢?

“寒老弟,你的话一点都没错,但我们也不能就这么干坐着,坐以待毙吧?”寨老说道。

“坐以待毙肯定不行,但具体的法子......”

思索片刻后,寒岳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俗话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为今之计我们要把寨子里的人武装起来,同时还要加强戒备,不让对方有可乘之机,这些事我来做就行,至于其他事,就只能劳烦大伙去处理了......”

他的提议顿时得到了在座人的赞同,随后大伙围着火塘开始七嘴八舌的议论了起来。

寒岳看着讨论得火热的几人,心里总感到一阵的忐忑不安,他不知道自己的办法到底行不行?

目光再次移向了即将燃尽的火塘,老头的眼神也逐渐黯淡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