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虎朝着将冢外一路疾驰而去,一边奔跑一边心里担忧不已。
刚才心系曹满,却忘了其他事,等反应过来的时候......
“希望这份担心是多余的,可恶,千万别被我猜中!”
离开将冢后,段虎顺着空旷的场地进入了壁画石廊,一路猛冲,出了石廊又从石阶通道中快速朝上移动。
内心的急躁,使得他把速度提升到了极致,身如疾风,脚动如飞。
不大工夫,等段虎穿过术煞之门,他放慢了脚步,缓了两口气后,看着前方黑乎乎的通道,心里七上八下很是不安。
“祖师爷保佑,坏的不灵好的灵......”心里默念着,段虎把手中的火把点燃,借着火光朝前探了过去。
在通道的前方,是那处设有闇水浊门的密室,这处机关十分险恶,之前他就差点在此栽了跟头。
伏身从风墙下方通过之后,没等段虎看清密室前方的情形,他就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儿。
难道......
段虎脸色一变,紧走几步上前,下一刻,怒目圆睁,整个人都愤怒了起来。
“可恶的老鳖,虎爷和你没完!”
看着重新合拢一处的闇水浊门,段虎发出了一声愤怒的吼叫。
......
另一头,徘徊在将冢里的曹满滋味同样不好受,看着那只曾让他心惊肉跳、落荒而逃的凶兽蚒蛛,满嘴满心都是苦味。
不散的阴魂,甩不掉的狗屁膏药,该死的哼哼怪。
曹满想不明白,对方为何非要死皮赖脸的缠着他。
莫非是前世的孽今世的缘,孽缘拉丝,揪扯不清吗?
此时的蚒蛛全身焦黑,散发着焦臭的气味,八足只剩下了三足,勉强支撑着肥大的身躯,嘴上的螯牙也失去了两颗,没有了当初的威风和霸气,看上去惨兮兮、凄凉凉,挺可怜的。
看着哼哼怪的惨样,曹满觉得似乎看见了自己的身影,一样凄凉惨切......
同命相连?
屁!
一个是兽,一个是人,哪一样了?
除非合体。
蚒蛛的样貌是惨了点,但别忘了那么句话,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如果认为对方此时软弱无力、好欺负,那就大错特错了。
特别是那六只散发着凶戾、残暴的眼珠,活生生一副要吃人的样子,吓得曹满心底的凉气嗖嗖外冒,要不是对方正好把去路挡住,他早就脚底抹油,逃之夭夭了。
曹满艰难的干咽下一口吐沫,强打精神把小剑剑和小墨墨拿在了手中。
输人不输阵,要从气势上压倒敌人,这叫先声夺人。
段虎的金玉良言。
曹满鼓足勇气,双剑来回挥舞一下,口中大喝一声:“呆!曹爷在此,小妖小兽休得猖狂!还不速速与我退下,免得曹爷大显神威,将你抽筋扒皮、挫骨扬灰!”
姿势差点,气势勉强,声音......
强差人意。
主要是心虚,还有就是体力不支,气力不足。
不过已经很好了,要知道以往的曹满,别说舞弄俩下吼一嗓子,能腿不抖身不颤的杵在原地,已经算是个硬气的娘子汉。
否则在破庙那会儿,他也不至于被一群兔儿爷欺负,虽然兔儿爷们凶了点......
看来,如今的他已经勉强算是个爷们,前面加个伪,伪爷们。
因为离着真正的爷们,还有点坎坎要迈过才行。
蚒蛛恶狠狠的盯着曹满,伤口中不断有白色的汁液流出。
半晌,谁也没动,怼眼怼目。
很快,曹满败下阵来,对方六目大眼,一个顶他俩,怼得过吗?
怼眼失败不丢脸,问题是接下来该怎么行动?
接着杵棍还是......
突兀,蚒蛛眼中厉色一闪,张嘴一股白色粘稠的浓浆喷射过来。
曹满加着小心,但身子不灵活,只能眼睁睁看着飞来的白浆喷了自己一个满头满脸。
白浆浆,酸腐腥臭,黏不拉几,堪比浓鼻涕,恶心的曹满直欲呕哇哇。
好在被喷的瞬间,曹满闭着眼睛,现在勉强能视物,不至于两眼白茫茫,生死听天命。
这时候,蚒蛛嘶吼一声,用它仅剩的三足不断拨动地面,肥硕焦黑的身体擦着地面快速移动而来,腹下那把锋利的开山战斧摩擦在地,不时发出了火花。
曹满尖叫一声,哪还有半点爷们火色,一甩满头的白浆,接着浆遁朝将冢后殿逃去。
曹满的速度不慢,但蚒蛛的速度更快,别看只剩下了三足,肚子上还插着开山战斧,却丝毫不受影响,跑起来像狂风掠地,一顿怒号就追上了前方撒脚狂奔着的曹满。
曹满吓得老魂飞窍,眼看对方冒着白浆的毒螯就要咬在自己身上,临危之际他猛的朝旁地里一窜。
翻身、打滚、起身、狂奔,所有的动作一气呵成,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
蚒蛛一击走空,顿时暴跳如雷,以往在这将冢中,它可是霸主级的存在,现如今,三番五次负伤受辱不说,竟然连个小小的“小疣猪”都不把它放在眼里。
狂妄自大的蚒蛛如何受得了?
大嘴怒张,一根根蛛丝喷吐而出,没几下,便把还在逃跑中的曹满给捆了个结实。
“扑通”一声,曹满重重摔了个七荤八素,连滚了好几圈骨碌这才趴地不动。
真苦逼,先被喷浆,现在被吐丝,果然,没有最恶心,只有更恶心。
被蛛丝捆成了粽子的曹满拼命扭,拼命动,嘴都用上了,却依旧无法挣开蛛丝。
而且他发现,蛛丝带着粘性,刚才下嘴的时候,老牙差点被黏住拔不出来。
诶?
我有小墨墨,为啥要用嘴啃呢?
曹满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大嘴巴,奈何手被捆着,腾不出来。
现在就是想要墨霜割开蛛丝也来不及了。
蚒蛛步步逼近,六目凶狞残暴。
曹满吓得满地翻滚,骨碌碌顺着冰冷的地面朝后滚去。
跑都跑不过,滚,能滚过对方的速度?
近身的蚒蛛张开了臭气熏天的大嘴,锋利的毒牙刺了过来。
曹满憋气闭眼,默念一句“无念。”
过了一会儿,似乎,没啥动静。
曹满不敢睁眼,也许这是自己的错觉呢?
都说人在临死前,时间过得特别慢。
嗯,应该是这样。
又过了一会儿,还是没啥动静,曹满疑惑了起来,可还是害怕睁眼。
但转念一想,横竖都是死,管你睁眼还是闭眼,怕球。
咬了咬牙,他鼓足了最大的勇气,慢慢睁出了一条眼缝。
入眼的依旧是那张缺了两颗螯牙的臭嘴,浓白的黏液拉着长丝挂在嘴边。
不同的是,蚒蛛神色虽然凶残,但是目光中却多了一丝顾虑和担忧,似乎是忌惮什么一样,即便有着曹满这顿美味大餐摆在眼前,却迟迟不敢有进一步的动作。
曹满一百个纳闷,一千个想不明白。
难道自己就这么不招人待见,连头兽兽也看不起我?
是嫌肉酸还是肉臭,又或是嫌我的肉有毒?
曹满怒了,尼玛,这也太欺负人了。
老子还没嫌你丑你臭你恶心,反而先被你这畜生嫌弃。
不吃我是吧?
嫌肉不干净是不?
好!
你不吃我,我逃给你看!
趁着蚒蛛迟疑的工夫,曹满蠕动身体,像蛆虫一样朝后扭了出去。
约摸拉开了一段距离,曹满将手中握紧的小墨墨一翻个,刀刃对准蛛丝割了起来。
还别说,墨霜不愧是宝刃,坚韧结实的蛛丝一割就断,没几下,全身缠着的蛛丝便被全部割开。
重获自由的曹满翻身从地上爬了起来,活动一下酸疼的四肢后,他警惕的看向了还待在原地的蚒蛛。
蚒蛛原地站桩,身子一动不动,六目阴寒,直勾勾的盯着他看,嘴里白色的浆液缓缓落下,成丝成线,一直拉长到了地上,即便如此,蚒蛛依旧未动。
咋回事?
定身了不成?
可能吗?
曹满越看越不明白,越不明白就越好奇。
可现在是好奇的时候吗?
是该逃命的时候!
曹满转身就想离开可他发现,自己只要一走,对方就会变得急躁起来,自己一停脚步,情绪又会有所缓和。
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说......
蚒蛛是在惧怕着什么,以至于连动弹一下都不敢吗?
曹满挠了挠头,头上都是雾水,越挠越浓。
嗯?
哼哼怪的六目,似乎会时不时移向某个特殊的位置,每一次都只敢瞟上一眼,随后又快速的收回,就像犯了错的毛娃子,潜意识会看向犯错的地方......
曹满眼力不错,敏锐的捕捉到了对方的视线。
顺着六目移动的视线,曹满仔细端详了过去,昏暗的环境让他看不太清楚,只能依稀中看见远处漂浮着一点诡异的红芒,忽闪忽灭。
微火弱弱,芒寸咫尺,尽管视线模糊,但是红芒下方隐约摆放着的物件却让他忽感到一阵忐忑和不安。
揉了揉眼睛,曹满眯缝起了双眼又辨认了一下。
物件不小,长长方方,看上去像是......
一口棺材?
“棺材!莫非就是那位自杞国将军的黑棺?”
暗吃一惊,曹满四周一打量,这才发现自己正好处于后殿入口,身前是一个巨型的拱门,上面刻满了玄奥、精妙的符文,拱门上方的石匾中雕刻着几个大字,字迹苍劲雄厚,但非汉字隶书,应该是一种难以辨认的蛮夷古字。
曹满自然看不懂石匾上的字体,但是大概能猜到是什么意思,无非是什么墓什么冢之类的铭刻而已。
古时将侯的墓碑上都会刻有神武大将、飞云将军、镇国神将......之墓的墓铭,用于歌功颂德,缅怀先烈,自杞国虽为蛮夷之国,但是这些方面想必也大同小异。
曹满一拍脑门,忘了,刚才慌不择路,跑到后殿墓寝来了,现在好,一边是装着大将军的瞳血黑棺,一边是拦路的哼哼怪,两边都可怕,两边都危险。
这种感觉,跟骑虎难下有的一比。
其实吧,哼哼怪那边相对要安全一丝丝,毕竟这只墓兽此刻不敢乱动弹,原地站桩,三足独立。
不像黑棺那边,万一大将军还魂,从棺材里蹦跶出来呢?
然而,曹满还是不敢接近哼哼怪,其他不说,要是对方心血来潮再喷几口白浆,又或是吐几口蛛丝呢?
索性,曹满哪儿也不去,直接蹲在了巨型拱门的下方,一边擦着满头的浆浆,一边老鸦守死狗,不,是耗子盼黑脸,就等着段虎回来救他。
哼,哼......
不大工夫,蚒蛛发出了几声独有的哼声,身子也开始缓缓移动了起来,不过却只敢在周围徘徊,不敢越雷池一步。
曹满拍了拍惊乱的胸口,刚才把他吓得够呛,脸嘴都绿了,心脏怦怦乱跳。
哼,哼......
“哼你祖宗!”
哼,哼......
“哼你大爷!”
哼,哼.....
“哼你妹!”
......
哼声不断,曹满顺着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最后,连他自己都骂烦了。
又烦又气,曹满想不通,别人倒斗能赚个盆满钵满,他呢?金银没有,尸俑残魂没少见,还有只哼哼怪。
狗屁的开棺撬板金腰带,骗鬼去吧!
鬼都不信!
坑,都是坑,黑坑!
等等......
开棺?
金腰带?
我去,那口黑棺不就是现成的金腰带嘛?
曹满眼中一下就火热了起来,就像饥渴的汉子瞅见了那啥啥一样,满眼贼光四射,一副贪婪十足的贼样。
下一刻,他又泄气了起来。
金腰带是好,可也要有命去拿对吧?
万一,大将军起尸呢?
那家伙可不同于一般的小僵小粽,记得当时在石廊壁画的时候,段虎曾有意无意提了那么几句,尽管没说清楚,但他能看出对方心里的顾虑,更不用说徘徊在外面的哼哼怪,眼中的忌惮之色,几乎都写在了脸上。
曹满如冷水泼头,顿时心里哇凉哇凉的没了兴致。
可惜段虎不在这儿,否则......
对了,段虎呢?
想到这,曹满四外张望起来,不一会儿,脸子拉得像驴脸,鼻孔直喷白气。
可恶的黑脸,无情无义的黑心汉!
把曹爷一个人丢在这算几个意思?
呃......
想想似乎又有些不太对,先不提段虎的人品如何,关键在于,对方没道理突然把他丢下一个人就这么跑了。
看来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蹊跷,只是自己不知道而已。
曹满轻出一口气,伸手擦了擦脑门上的白毛汗,刚才把他吓得,真以为黑脸无情,丢下他不管了呢。
又过了一会儿,依旧不见段虎的身影,倒是哼哼怪挺有耐心,一直陪着他,还会时不时发出几声哼哼来“安慰”他急切寂寥的心情。
“靠,我怎么那么傻?虎爷说过,只要阳气不外泄,就不会引发尸变,这么说来......”
贼光一冒,曹满不由得激动了起来,目光灼热的又投向了墓寝中的那口黑棺。
风险与机遇并存,风险越大,收获越多!
一旦欲望找到了蹩脚的借口,所有的理智都能变成盲目的冲动。
曹满捂住口鼻,轻抬脚慢下足,蹑手蹑脚朝墓寝深处走去。
他没有注意到的是,当他开始行动的那一刻起,蚒蛛的情绪明显焦躁不安了起来,就像看着到嘴的猎物逃走一般,失望、无奈、惆怅、不满......
只是诸多情绪中,却唯独没有着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