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曹满阿亮不同的是,虎千斤发出的尖叫同样声线优美动听,不像俩货,一个杀猪尖嚎,一个破锣狂吼,能炸耳惊魂,鸟兽奔散,小儿夜哭......
院中,本就郁闷的段虎,心情更加烦躁了起来。
这么多年来,他很少会像现在这般憋屈,明明胜券在握,谁知却是暗藏杀机。
本以为可以轻松消灭尸蛊花,交手后他才发现是自己失算了,在狡猾凶悍的尸蛊花面前,他几乎占不到丝毫的优势,还险象环生,数次置身于危险之中。
最大的麻烦便在于对方无孔不入的根须,不仅速度快数量多,还会自行炸裂,释放出可怕的毒雾。
而且,还耐烧!
都这半天的时间了,还没被烧光。
段虎强行闭合气息,依靠灵活的身法不断闪躲,否则稍有不慎,一旦吸入毒雾,哪怕只是一丝,都会在很大程度上影响他的行动,如此一来,会让本就艰难的战斗变得更加凶险无比。
时间一长,段虎有些受不了了,脑门上的青筋暴起,黑脸都快憋成了紫脸。
肺活量再大,终归有着极限,就算学过特殊的龟息法门,但是在剧烈的战斗下,体力的快速消耗,使得段虎渐渐难以支撑。
不得已,在闪过奔袭而来的根须后,段虎后撤,在安全的地带快速吸了两口空气,缓解一下眼前的窘态。
在这么下去,别说斩杀邪花,恐怕自己的命都要栽在对方手中。
除非......
段虎看了看手中握紧的黄绸物件,眼中寒光一动,似乎下定了决心。
就在这时,尸蛊花竟然腾空而起,在一阵惊呼声中,巨大妖艳的身躯猛扑而下,同时还把剩下不到三分之一的根须尽数使用了出来,好似天罗地网般直接把段虎笼罩在了里面。
这一刻,所有人都震惊了,特别是曹满,扯着杀猪嗓嚎了又嚎。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邪花会笑会动也就罢了,居然还会蹦跶?
蹦哒的还挺高!
曹满的认知范畴再次被颠覆,如果这时候有人告诉他山神复活,嫦娥下凡,齐天大圣斗如来......他也一百个相信。
相比起曹满的惊骇,段虎的表现要镇静不少,很快他收敛心神,目光紧盯飞扑下来的尸蛊花,还有那数量惊人的根须以及尖利瘆人的怪牙......
时间在这一瞬似乎变得格外缓慢起来,尸蛊花的每一个动作,根须抽打时的每一个轨迹,全都清晰的映入了段虎的双眼。
下一刻,两道精芒从他那双深邃的眼睛中爆发出来。
“仓啷!”
随着一声清脆明亮的金属摩擦声响起,一道金芒夺目而出,刺眼的光线让身处大殿中的虎千斤和曹满双目发花,二人不约而同的闭上了眼睛。
等再次睁眼的时候,院中绿影森森,到处都弥漫着碧绿色的毒雾。
曹满当即毛飞,“阿妹,走,这是尸蛊花释放出来的毒雾!”
前后两次撞煞,苦逼的教训能让曹满刻骨铭心。
“可是黑虎哥他还没出来.......”虎千斤心急如焚的喊着。
黑虎哥?
就是黑虎天王,这会儿也管不了!
曹满上前一把拉住虎千斤,用力一拽,没拽动,反而自己一个踉跄,好悬没撞在对方身上。
“阿亮,护主的时候到了!”
眼看毒雾逼近,曹满大喊一声,把正准备逃命的阿亮给喊住了。
阿亮气恼的打一鼻响,唉,俺的女主子,又傻了。
哒哒着四蹄,阿亮跑了过来,配合着曹满,一人动手,一驴动口,拉拉拽拽,好比逼良为娼的恶犬凶奴,总算把虎千斤给拉进了大殿深处......
良久过后,大殿外的毒雾虽然薄了不少,颜色也淡了很多,但是依旧没有完全散去,如同不舍的情人,徘徊独踌。
残破的大殿中,穿堂风不断响起,用它那无形的身躯,带着低低的呜咽,阻挡着毒雾的侵袭。
啪!
好一声清脆的巴掌声。
曹满捂着肿脸莫不作声,虎千斤红着双眸,泪珠挂串,神色十分痛苦。
阿亮挺自在,竖着驴耳听响儿,可惜虎千斤只打了一巴掌,之后便收了手,这让阿亮感到有些不过瘾。
半晌,曹满开了口,“阿妹,刚才的事我也是逼不得已......”
“那你也不能丢下黑虎哥自己跑了!”虎千斤哭喊起来。
“我......”
曹满心里也难受,何况当时他是一个人跑路吗?
“阿妹,别哭了,虎爷他......”
“他最讨厌的就是哭,一哭他就火,一火就打人,贼狠。”
本想说点安慰的话,谁知话到嘴里就变了味,鬼使神差的冒出这么句话来。
也难怪,段虎的形象在曹满心中早就成了阴影,擦都擦不掉。
一听这话,虎千斤哭得更伤心了,阿亮关心的蹭着主人的手背,眼神挺难过。
女主子,有啥好哭的?
不就是个黑脸糙汉嘛,跟咱们老龙寨的壮小伙根本没法比。
亏得阿亮是驴,否则就它那点驴心思,非被炖了熬驴胶不可。
听着虎千斤的哭声,曹满吧嗒一下滋味,大鼻子一抽,眼角也冒了泪。
呜哇哇一声哭嚎,惊得驴子抬头姑娘张嘴。
“耗子哥,你哭啥?”虎千斤抹着眼泪问道。
曹满,呜哇哇,哭了个伤心欲绝。
段虎的生死不知是一方面,但不是主要的原因,他是触景生情,想起了自己死去的婆娘,反正当时也没哭够,不如这回彻底发泄出来。
“耗子哥,刚才是我不对,是不是把你发疼了?我向你道歉,你别哭了好吗?”
说完,虎千斤忍不住伤心,继续哭了起来。
曹满,接着呜哇哇。
跟巴掌无关,他脸皮厚,受点罪没有大碍,是关乎心情,这叫应景,不哭还好,一哭起来,止都止不住。
啊哦,啊哦......
阿亮叫了起来,其实它一点儿都不伤心,相反,还觉得挺幸运。
没了黑脸,它的驴日子又能欢快起来,多好,多美,多开心。
这叫三多!
只是,这会儿见女主子哭了个梨花带雨,就连耗子也嚎了个哭天抹泪,自己一牲口,如果不来俩声,似乎有些掉价。
既然要叫,那就不能藏着掖着。
阿亮扯开驴嗓可劲儿的叫。
啊哦哦!
呜呜呜!
哇哇哇!
......
整个大殿,好热闹,木梁上的老灰都抖落下不少来......
“咳咳......我说你们在干嘛呢?哭嚎驴叫,好玩吗?”
熟悉的声音从大殿外传了进来,只不过声音少了些许的洪亮,多了几分虚弱。
曹满睁大狗眼,虎千斤捂住嘴巴,阿亮......
原地蹦跶一下,惊叫一声转头就窜。
尼玛,黑鬼复活了!
突如其来的惊吓,用震撼心神来形容都软了点。
“虎爷,你是人是鬼?”
曹满第二个反应了过来,尽管没有阿亮那般夸张,但喊出的颤音绝对气人。
段虎心胸宽大的捡起一颗小石子,二指弹动,嗖......
啪!
“疼疼疼......”
曹满抱头蹲地,给跪。
“黑虎哥,你还活着?这怎么可能,你不是......”
大殿门口,迎着初升的红旭,在那抹柔和的光线下,段虎微微一笑,“阿妹,我没事,让你担心了。”
虎千展开了泪眼婆娑的笑颜摇了摇头,“黑虎哥,你终于回来了......”
曹满擦把大鼻涕,同样是人,为啥待遇不同?
黑脸,你混蛋,你重色轻友,你回来......
真好。
眼眶一热,刚儿还没流完的泪水再次充盈了起来......
故人去兮,洒泪悲泣,故人归兮,欢声笑语。
曹满跳起来一个熊抱,“是虎爷,是我们的虎爷,哈哈哈!”
段虎拍了拍他的肩头,“刚才你不是认为我死了吗?”
曹满笑容发僵,“那是玩笑话,就你这生命力,赛过小强,牛过蚂蟥,你想死,阎王爷还不肯收呢。”
段虎赏一爆栗,“一边待着起,你才是小强蚂蟥呢。”
曹满龇牙哈气,真的是黑脸回来了,还是同样的滋味,熟悉的味道。
啊哦!
阿亮欢快的撒着蹄子,热情的跑了上来,亲热是假,讨好是真。
刚才它那副见了鬼的模样,生怕在对方心里留下不好的映像,现在不赶紧的献殷勤,晚了,它怕段虎报复。
段虎点点头,不愧是驴精,人情世故样样都懂。
“真是头听话的好驴。”说完,段虎抬手来记爆栗,正正打在了阿亮凑过来的脑门上。
阿亮睁大驴眼,一脸懵逼。
喂!黑货,亮哥讨好你还挨打,你不是人!
一溜烟,阿亮从哪来回哪去,没有一丝留恋,只有一肚窝火。
“咦,阿妹呢?阿妹......”转头不见虎千斤,曹满喊了起来。
虎千斤低着脑袋一个人躲在火堆旁,一听叫喊,慌张的又擦又抹起来。
”曹满不识趣的来到近前,“阿妹,你怎么一个人跑到这儿来了?”
“嘿嘿,原来是怕被人看见你的大花脸,偷着擦擦抹抹呢!”
虎千斤脸色一滞,转瞬变得通红,想都没想,大巴掌扇了出去。
我日!
曹满眼前一黑,人约黄昏后......
......
往火堆里加了一些干柴,虎千斤有些担忧的看着闭眼张嘴的曹满。
“黑虎哥,他没事吧?都怪我刚才太冲动,失手把他打昏了。”
“段虎笑了笑,“那是他咎由自取,活该被打。”
“话不能这么说,我的力气大,万一打出个好歹来......”虎千斤内疚的低下了脑袋。
“呵呵,你放心,耗子的生命力没那么脆弱,赛过小强,牛过蚂蟥,阎王爷都不收他。”段虎趁机把曹满刚才说过的话又原封不动的说了出来。
虎千斤掩嘴一笑,“哪有这么形容的?跟只虫子似的。”
“你不信?那我现在就把他叫起来。”
说完,在虎千斤惊讶的眼神中,段虎凑着曹满的耳朵大喊一声,“耗子,吃早饭了!”
下一刻,曹满......
未动。
“黑虎哥,你的法子好像不灵。”
“呃,这个......”段虎尴尬的摸摸鼻子,心里也有点纳闷。
照理说刚才虎千斤打的那一巴掌力量不算大,曹满会晕,主要是头磕地上了,不过也不重,听声响不大,顶多昏一小会儿,可为啥不醒呢?
就在段虎疑惑的时候,曹满突然睁开双眼,身子直挺挺的坐了起来。
我是谁?
我在哪?
哪有早饭?
.......
“耗子哥,你再等会儿,早饭马上就好。”
曹满捂肚蹲草,露齿笑了一声,“嘿嘿,不急,阿妹你慢慢来,哥等着。”
咕噜噜......
肚囊一点儿面子都不留,说闹情绪就闹情绪。
曹满狗眼怒瞪,丢脸的货,咱能安生点不?再闹,老子打死你!
咕噜噜......
“咯咯,耗子哥,肚皮最诚实,你说是吗?”
夹杂着腹鸣曹满干笑着哈头,“还是阿妹最体贴人,知道耗子哥这会儿正好肚子饿得咕咕叫,对了,我要吃烤腌肉,还要喝酒!”
“耗子,这里不是馆子,点菜?脑子没问题吧。”段虎开了口。
“还有,酒不能喝,这是为你好。”
曹满大脸甩到一边,为我好?
爷信了你的邪!
小时候你揍狗般揍我的那些糟心事儿就不说了,拉近点,昨儿个夜里是谁让我在冰冷浑浊的脏水里洗澡打滚来着?
是谁让我拔荆棘被刺来着?
是谁让我引邪花来着?
好多事爷都不愿提,怕伤感情,懂吗?
啵!
曹满一愣,啥声儿?
接着提鼻一闻,好香的酒味。
段虎拔开塞子晃了晃酒葫芦,“有肉无酒不成席,可惜剩下的酒不多了,勉强将就一下。”
咕噜......
“啊,爽快!”段虎抹了抹嘴角溢出的酒水,感叹一声。
曹满,明白了。
敢情黑脸是怕老子抢他的酒喝,故意编套词糊弄人。
好个黑脸,你狠,你毒,你大爷!
这笔账,老子要记得铁铁的,烙印在心永不忘!
“耗子,想喝的话也不是不可以,但只能抿一口,多一口都不行。”段虎把酒葫芦递了过来。
曹满开心的接过酒葫芦,面似三春阳,灿烂又美丽。
虎爷,你是俺亲爷,你的恩情小耗一定记得铁铁的,烙印在心永不忘!
嘴对嘴长流水,曹满刚要把嘴对在壶嘴上,段虎大手一伸,把酒葫芦又抢了过来。
“还是算了,我怕你身体受不了。”
咕噜......
“啊,舒坦!”
曹满.......
黑脸,你狠,你毒,你大爷......永不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