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聊的我睡了一天一夜，醒过来时已经是第二天清晨。
终于恢复了自由，我只觉饥肠辘辘，大抵能够吃下一头牛。
穿好衣服，将《巫鬼咒本》搁在桌上，我随后小心翼翼地收起盖有阳平治都功印的符纸，朝一直守在身旁的长发女鬼点头致谢，便迫不及待地离开了永芳堂。
无论愿不愿意，我都与她结下因果，既然如此，我当不会回避。
得到了我的回应，她非常开心，一路随我出了大堂，在清晨中的那级时有时无的台阶上，目送着我远去。
这一幕，自然引起了惊声尖叫。
幸好，现在还是清晨，路过的学子只有三几人。
然而，自此之后，中大校园又多了一个传闻：某位不爱惜自己的学子，在永芳堂里和女鬼厮混了一天一夜，最后才脚步虚浮地离开……
这特么的，还真差点被说中了。
听说后的我，对此只能掩面。
我在中大边上连吃三家早餐店，这才感觉身上多了些力气。回到陆巡上，将藏在收纳箱里的黑木牌和打神棍带到身上，便一路疾驰，回去宅子。
前天晚上，小雪芙给我回了条信息，我出了永芳堂才看到，竟然是吴秋丹醒了！
我现在就是个脑子里充满问号的小朋友，急需吴老师解惑。
一听她醒来，我这个激动啊，恨不能陆巡能长翅膀。
而且，有了这位阵法高手，前往我的豪宅，我也更有底气。
今天真是个好日子！
我愉快地想着，一边来到天光依旧柔和的湖院。
穿过天井，我见到了推窗而立的青城山转世花仙子，她戴着圆圆的大眼镜，目光依旧清澈淡远，清秀的面容恬淡，只不过，比起之前，她似乎少了半分出尘之意。
这是好事啊。我心中想道。
“学妹，你修炼结束了。”跨进中堂，我热情地寒暄道。
“恭喜学长，诅咒已解。”吴秋丹看着我，淡淡说道，而后轻颔玉首，直入正题：“你问，我答。”
我神情微肃，来到她的身旁，问出了第一个问题：“你是谁？”
“吴秋丹，岭南人士。”她答道，解开了我的第一个疑惑。
“原来，龙山秘境里的那位，才是另一个你——或者说，是你的前世所系。”
“嗯。”她认可了我的说法，“从一开始，就是如此，因而，我并无与自己何解的必要。”
虽然是从一个本体中分离出来的，但终究不是同一个人。
或者说，是时间长河里不同位置的“同一流水”。
正如佛教徒所问：昨日的我，和今日的我，是否同一个我？
那么，前世之我，与今世之我呢？
与前世有系之人，很容易陷入这样的自疑中。
我回望身后桌上的茶壶，心想，这离魂之水，用于此还真是对路。
解甲静静地躺在茶壶旁边，对这一切视若未闻。
“在炼丹井底下的深渊中，另外一个你和秦三一起消失，那么他们现在在哪，是死是活？”收回目光，我问出了第二个问题。
“去看看便知。”吴秋丹用拇指肚轻擦了一下戴在食指上的那枚火红色方戒，话音刚落，我们眼前的窗口，便换了景色。
这枚方戒，在我从龙山秘境回来之后，便放回到了身后的桌子上。
吴秋丹率先往前一跨，我紧随而上，须臾间斗转星移，我们又回到了龙山秘境。
经过上次的大战，如今的秘境已经分崩离析，曾经用于镇压真蛟的偌大山体，已经碎成了无数浮岩，随着最初的分离力无序地飘游着。
我们落脚的地方，是入神观。
这座原本位于山顶的古老道观，虽然已经坍塌了大半，但整体并未被分解，天井中的炼丹井，黑黢黢的井口也留了下来。
吴秋丹伸手凭空一招，竟然招来了一艘石船，我跟着踩了上去，低头看见这艘爬着青苔的石船上，雕刻着栩栩如生的莲花，禁不住咋舌。
毋庸置疑，这是潘茂名当年在龙山顶上开凿的子母石船之一。
可不是说已经毁掉了吗？
不过，想想也不应该，这可是件能够劈涛破浪的法器，怎么能说毁就毁。
石船载着我们二人，飞入失去了井沿的井口，在一片黑暗之中，直达深渊。
这里，居然依旧有微光渗出。
我不由想到了这条深渊彼岸，瀑布、深潭以及边上竹楼组成的那个秘地。
“玉盒被拿走了。”吴秋丹清冷的声音响起，打断了我的胡思乱想。
我犹记得，当时，玉盒将吴秋丹和秦三吞没后，便化作光点在我指尖消散，她怎么说是被拿走了呢？
带着新的疑问，我乘着由面前这个曾经的转世花仙子掌舵的石船，继续往下，穿过深渊极尽之地的光缝，来到了刚才还在想着的“彼岸”。
这里，瀑布居然仍在轰鸣垂落，水汽依旧氤氲，只是，水潭周边，多少显得有些杂乱，就好像被无数双脚踩踏过一样。
下了船，我们来到竹门敞开的竹屋内，这里，已经空空如也，不要说墙边架子上的物什，就连架子，都没了踪影。
我瞠目结舌，怀疑是否自己的记忆出现了混淆。
吴秋丹推开后面的竹窗，我凑过去看，才发现，原来这栋竹屋后面，还有一片光秃秃的田。
“这里，原来是潘茂名在龙山的药圃？”我语气艰难地问。
我的学妹用沉默给我递过了答案。
“这特么……是一群蝗虫吗？”我咬牙切齿。
吴秋丹觑了我一眼，语气依旧清淡：“想让他们出手，必然需要一些代价。”
虽然未明言，但她这眼神，已经在无声地发问：学长，你连这点都看不透么？
可你好歹也给我留下一点啊……我心头滴血。
心痛撕开了我的脑洞，我突发奇想问道：“学妹，这个地方能移到湖院中么？”
“可以。”吴秋丹轻描淡写地说，“但我做不到。”
我：……
“学长，从龙山秘境里带走的东西，接下来很快就会出现在鬼市之门内，如果你见到那个玉盒，无论付出什么代价，最好都要将它拿到手。”
吴秋丹忽然郑重说道。
我知道，她话中所指的，应该就是那场已经近在咫尺的鬼市盛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