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9章 邀来一尝央浮生
天空很寥阔,仿佛这一眼并望不到尽头,苍茫卷腾,浩瀚无垠,只有霞光韵白之处,存留一片譬如朝云幕遮天际来的争相夺目,很是耀眼风华。
小雨初停,瓦檐如新,偏偏这一番馨雅的景象又被一人凝重的神色给耽扰,他眉宇之间的峥嵘,像极了当初诗酒年华一日看遍这盛世繁华来的匆匆,一瞥成亘古,唯有倦怠的眼睑下一双黑白分明,睨目瞧尽世态沧桑的深邃,肃穆而凝重。他就是行也看君,坐也看君,却备添一笔浓墨重彩,所攥描勾勒出来的冷峭之姿,极尽犀利及孤逸。
这样的一副面孔,藏在晦暗森然的杀机之下,却依旧笃定从容,不谙怯懦,唯有沾染在其衣襟上的雨泽,仿佛还温存着一些薄薄的雾气,就恰恰正襟一拂,微微散开的丝发,随着脖颈及厚实的肩脯,都稍稍扬起的披撒在那瘦削孤傲的颚下、肩头,果真是人如其名——折戟。
折戟沉沙铁未销,说的就是这样一个人,他的目光锐利,将一身疲倦的烟火腥膻气息尽数彰显在眉端,而袭来的敌人似乎感觉了这一丝诧异,没有犹豫留手,因为面对这样一个强劲的对手,稍稍迟疑,并是立判生死,何况是早也响誉江湖的甘折戟,谁敢等闲视之!
管仆也是无可奈何,他的实力不容小觑,但像甘修雎这样入窥宗师之境门径的人,却也难掩其锋势所向,适才交手,那股强势的气劲沿着臂干的经脉压迫而来,令他猝不及防,如遭雷击,但似乎对方并不趁势反击,想来是连番的苦战,消耗了他的功力,不然此刻鹿死谁手,尚不可知!
甘修雎“小酌”功法初成,也运用自如,如果不是体力未复,再配合大俗大雅的“群山纵览”,就可以发出堪至大成之境的“一览众山小”,管仆似乎也察觉到了他的异常,所以才急切的准备强攻,从对方发来的招式密集,可以看出,自己也逼迫的敌人入这险厉的恶劣之境,如果没有意外,接下来并是打算放手一搏。
两人背身相错,尤其是管仆一身遮不住冷硬的黑衣,在阴沉的光晕暗处,越发显得不容置喙,森寒决绝。
甘修雎等的就是这一刻,他冷冷的将暂时恢复来的一点气力贯通于指间,小酌且尝,且毫无保留的脱手使出。但对方也在紧要的关头,捕捉时机,狠戾的袭来。
管仆的武学造诣颇深,虽然甘修雎给了他突然的一击惊艳,却不能长久,所以狂风暴雨般的骤厉袭击,也成唯一的途径,恰恰这时对方简简单单的一记指力袭来,感觉脱胎换骨,炉火纯青,凌厉至极,顿觉不妙,一边拨动双掌,一边凄厉的挪动身形,就在两人转身对面时,那双泼雨如洒的蒲掌也密不透风的横梗在前,强大的劲气阻隔成一道无形的墙,不但抵住敌人的攻击,而且随时可以瞬间反击,但就在这时,那原本被阻隔外在的一指突然穿破气墙,如凿壁偷光一般映射过来,这电光火石一刻,管仆的那一双厚实的蒲掌竟然瞬间翻转不顾被突破的缺口,准备印向那突然暴露出来的一丝破绽。
那无比凝重的一指,一点一点的开始戳破屏障,顷刻之间并裹挟着一股冷冽的尖锐之气,势不可挡的凿穿过去,这时的“小酌”功法,竟然发生了变化,不再是浅尝辄止,而是实实在在的一击必杀,这样脱胎于原本的“修罗之豫”功法,却另辟蹊径,造就了酌情变化的奇效,堪堪触在敌人那薄弱无铸的胸膛之上,闻得“嗤”的一声,管仆那道坚硬强悍的身躯突然颤了一颤,并弓身一退,周遭围绕的气墙顿时土崩瓦解。
沉沉的院墙下,两人一触即分,虽然没有人被一击而倒,但从各自的站立可以看出,早也一胜一负。
管仆印在对方破绽上的蒲掌因臻达化境的功法袭扰,仅仅只是未及接触,并也落败而退,如果他再蓄力往前一下,就可轻易触及敌人的薄弱之处,从而一举攻破,似乎结局也就不同,但往往就是这样一相差的毫厘,既让高下立判,又忿忿的为之气绝悔恨。
甘修雎云淡风轻,稍稍的一瞥,淡漠的道:“管兄,承让了!”
管仆面色凝重,他不知受了怎样的伤,仍旧巍巍屹立,寂寥的院中,云开雾散,把重重楼阙的关隘坚深,透的很凡实,直到天边一抹云白映入眼帘,不禁回忆此时不过须臾,好久才缓缓的回道:“内室之主果然不简单,管某定当日后再来讨教!”言下之意说的是他败得并非是心甘情愿,而是他不应该此时出来做他人之枪,但世事无常,就算沦为刀俎鱼肉,又如何!
甘修雎微微点了头,两人对视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管仆一招落败,形势也变得极为复杂,在场的所有人都是劲敌,既然没有人胆敢出来一试这水深水浅,那么覆灭括易一室且不是一句空谈。这时那位翘首在院墙之上呈观望态势的那人,眼神空洞,有些渺茫,不过管仆的落败似乎也在他的预料之中,他出现在这里,等的就是这一刻!
——直接面对天下间数一数二的风流人物,不是一件令人心向往之的事情么!
“你也来了!”
长廊外的阶梯边,一人沿着护栏缓缓的走来,遥遥相对那位从院墙上步步生莲拾阶下来的人,寒暄如常的问道,只见他走的很慢,仿佛闲庭信步的身影,款款舒逸的欲准备赶去赴约,如果不是其神情自若,坚锐不凡,定然从外表看来,只是一位有些仙风道骨且丰神俊硕的普通老头。
那位从院墙上下来的人也投来一眼颇为玩味的目光,淡淡的瞧着眼前这位昔日的好友,不太自然的回道:“来了…不过黑兄好俊的手笔,先前那一片灯群,奇才旷世堪称惊艳,如果不是他们另有防范,此刻定然早也尘埃落定了!”
“袁兄不是也来了么!”沿着护栏走过来又仙风道骨的老者微微一笑,瞟了一眼那道黯淡隐身却瞧来极为硌硬的身影,其孤寂的背影悄然的湮没在众多喧闹的人群之中,并转而面向能击败眼前这道颇为醒楚之身影的那位也呈风采袭人之势的人而去。
徐徐如风,平淡而孤逸。
这两人,一位从院墙上下来的人并是“落庭”两大长老之一,名满江淮的袁远肖,一位仅与之齐名,却以算筹奇谋着称的“末牢军师”黑长齿,不论是谁,任何其中的一人,并可在这波谲云诡的江湖上掀起一场腥风血雨,如今都置身在这名动江南的府宅内,无不让人惊诧又恓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