挥一挥衣袖间,那仿佛若闲庭信步拂来的期许,原来也这么的匆匆如喻,这段遗留的空白,让置身槐林深处的身影,竟然如是枕着小楼听雨的过客,颠倒了朝夕,淅淅沥沥的听雨声漫漫,那种空山新雨后洗礼来的闲适,此刻却变成一丝疲累。
冷昔衅渐渐将此身融入进这片深邃的槐林之中,他惯看世间喧嚣杂陈,明白他与甘修雎的这场林间邂逅也如柳下闻瑶琴一般所撩拨来的三言两语,而其口中所说的那句“譬喻为白”说的就是那位位居宗师三十四之列,有着“宗师之剑”之称的白崇借,他与之亦师亦友,今番却为一个外人,发出一式令人惊诧的功法,不禁感触颇深,这是一种近乎淳淳善诱的邀约,而且一直深藏,想来是在这里等待多时,只是不堪打扰,所以才不令其烦的挥手而来。
“昔衅啊,时值至今,你都还勘不破这个命题,所以才会有蹉跎了心性的倦累,当初你问道:领教那一抹剑尖的寒厉时,并告诉过你,那仅是一味毒药,你就是太执拗注重,不能割舍阻碍你进益的诸多牵挂,但凡事并非只是一蹴而就,就好比此时此刻,扑鼻而来的香溢如茗,需要仔细长抿,方能体会其中深奥!”林外传来一声叹吟的闲适,远如天籁的道来,竟然很是舒逸,那种松鹤风涛的心生敞亮,意外又情理之中的偏偏入耳,仿佛清风徐来的柔和,这一瞬间并消弭了肃然如秋意卷缚来的萧杀之气。
冷昔衅闭目,察觉林外的一处房檐之上,有一道身影,丰神俊硕,挟背而居,只是此人的轮廓有些肃穆庄严,令人心生敬仰,而且周遭静伏,竟然很久的栖身在那里,不为浓阴密遮的那份淡然,而是为了此刻能够扫径而居,对酌相迎,只是不知道能值得他迎将一迎的人,又是为谁?当这道身影出现在那里时,一切似乎静止了,就连像冷昔衅和甘修雎这样入世出尘的人,都觉得他来的很久持,如果他一直待在这里,偏偏这俗世纷扰的羁绊又能够把他留在这里几时。
甘修雎负袖而立,他一放洒脱不羁的束缚,没有理会袖口上被烧灼腐烂的大小窟窿,既然有如此高人阻缓他命悬一线的悲凉,自己也觉得对方不是不肯让他发出“小酌”功法,来抵御“无望两端”的彼岸此深,而是两者一旦触碰,并是江河泛滥成灾,这种褪去颜色的摧枯拉朽之势,令人感叹不该如此!所以他一恢复功力,并操纵“小酌一夜听风雨”的淅淅沥沥,将“无望两端”的坚深给混杂,所以仅是破了袖口这种微妙的损伤,虽是无伤大雅,倒也足以说明,他与冷昔衅之间的比斗,在那位譬喻为白的高人眼里,如锦衣夜行,明珠蒙尘,这才有了那一瞬阻隔光阴如同白驹过隙的错觉,偏偏就是这一刹那,三人之间那般邀来一约,却分批而同的深深一晤,很是怪诞又谨慎,只是其中深意不足为道。
“甘修雎,这场争斗让人觉得有些困乏,但你直到此刻才归来,不免有些晚了吧!”那道飘忽的人影在民居的瓦舍之上,滞留的很是五味杂陈,他本不想栖身在那里,偏偏又不得不有一处可供俯首的地方,所以稍稍一低姿态,葱郁的树荫覆盖,遮蔽了他的脸颊,唯有背靠屋脊的半身还隽逸出尘,那股不耐于此的急促,随着他的高深莫测,慢慢的说来,闻听而雅意。然而一语言罢,享有人间烟火气息的房脊之上,竟然空空如也,似乎未有丝毫有人曾留足过的痕迹,唯有日影西移,檐角风疏。
如此忽隐忽现,绝尘杳踪,竟然是为一个有着卓越风姿的甘修雎而来,冷昔衅有些明白那位譬喻为白的一代宗师,并非是阻止于他,而是打算让那位心系名动宅内生死存亡的内室之主,在处理好一切俗事后,可以放手一战,但他并不是那么洒脱不羁的人,此番他为了教业复兴而来,虽是入世沉沦,但免不得要为这疲累的一诺,拖延自身的高深,所以他才被那一抹浅薄的干扰,打断了可以一举击败甘修雎的大好良机。
“甘修雎,冷某本就想就此罢手,但今日无论是那种结果,都免不得有所选择!”冷昔衅一脸深沉,自入槐林以来,他都刻意的去营造氛围,让这一战近乎避无可避,然而突发的那一点阻隔,瞬间僵持了本也无懈可击的攻袭,此时树上的躁动停止,有两道稀疏的身影落了下来,竟然是卓非清与落庭的谷益阳,冷冷一瞥,很是感慨的说道。
谷益阳发带凌乱,全身衣襟皱襞,隐隐有豁开缺口之势,如坠落悬崖一般很是狼狈,想来与卓非清一战,势均力敌,他也付出了较为惨痛的代价。
落叶飘零,稀少的有些单薄,卓非清甫及落地,并轻轻咳了一声,看来也是伤的不轻,落庭的人虽有埋伏,来的却非真正的一流高手,不禁猜测这些人不过是留守在这里的谍探,想必真正能值得堪堪一战的人,尽数也入府宅里内,如此外面的敌人并不足为虑,所以才毫无顾忌的放手一战。
甘修雎瞧了一眼受伤不轻的卓非清,明白他是这些不畏生死衷心跟随的人,最后一道可以倚靠的屏障,不但可力挽狂澜,而且一直深藏难以估量的不俗潜力,那怕前路坎坷,他们也披荆斩棘,决不退缩。冷昔衅一人一行,来到这危机四伏的府外长街,看来是眼光独到,慧眼如炬,瞧出能够结束这场动乱的症结是他这位一直不现踪迹的内室之主,这才不惜厚颜相约继续适才被耽搁的那一战。
无望两端述说着小酌一夜听风雨的淅淅沥沥,而今听雨歌楼上,此刻仿佛山雨欲来,凭栏而知楼外的世界,不是那么的悄然适中,摧驳的竟然窒息一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