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子低垂的眼睛里，有晶莹闪烁。
他握着手杖的手青筋毕露。唐老爹扶着他，一步一步慢慢往机舱内走去。
万俟的那番话，已经表明了他和唐家的关系，唐清是他的妹妹也是唐家的小姐，而小唐清他也承认是妹妹，就是从此把唐家纳入了他的保护范围内。
让一个世界头子从此有了牵挂，这对万俟来说不是一件好事。他自己内心也十分清楚，可他还是选择了这么做。
唐老爹心里也明白，此刻也是叹气，想不到人人眼中冷血无情，狠厉肆意的万俟，也是这样一个内心柔软的人。
等所有人都登机了，万俟还站在外头。
唐清就这么看着他，似乎下一刻他就要在眼前消失。
现在她才知道，她舍不得他，就如沈淑仪放不下他，宁依舍不了他，而她，不愿意看他孑然一身。
现在她才明白，为什么沈淑仪和宁依会这么在乎他，念着他。
万俟这个人，二十四岁就已经看遍世间，他任由自己在这个时刻都担心安危的世界里生活着，与人潮隔绝，与社会脱离。
他创造一个世界，创造一个规矩，自己成为这里的主宰。
唐清捏了肖魏的手指，手下不自觉的收紧，“万俟他，不是要跟着一起走的吗？他怎么不上来？”
肖魏反手捏了她的手指，“你舍不得他。”他是肯定的语气。
“对，我终于是明白为什么沈淑仪和宁依放不下他了。”
唐清叹气。
没过一会儿，万俟走了上来，去了主控室。
很快，飞机划过跑道，渐渐升空。
唐清终于松了一口气。
这一次她终于有机会从高空俯瞰这个小岛。
唐清趴在弦窗上往下看，这个岛有个非常好的形状，像颗爱心。爱心的尾部就是万俟的那栋房子，包括阿九的小屋。
“对哦，我还没有跟阿九说再见呢。还有阿三，小五。肖哥，是不是我以后都见不到他们了？”
“不知道，或许是的吧，万俟不可能始终和你保持联系。”肖魏紧了紧她手指。
“我知道，我知道。”唐清有些失落。
唐清这次亲自看见了那片云层，也亲自瞧见了飞机穿过云层，周围雷电的存在，它们似乎有意识一样纷纷避开。
几分钟后，飞机冲出云层，眼前豁然开朗。
唐清看见了海平面，那儿有朝阳升起，带着光辉，洒在海面上，倒映着朝阳。
唐清回头去看那片云层，它正在慢慢远去，里面还有雷电不断生成，却是倏而之间封闭了飞机刚刚行过的那条道。
唐清现在才明白，就算是知道这条航线，也不可能进得去。
冲破云层之后的飞行，整整持续了二天。
唐清不知道万俟有没有故意绕路程，混淆。
如果没有的话，那么这条航线实在是太远了，太平洋，不知道在太平洋哪儿。
整整二天，第三天早晨，飞机在M国国际机场私人跑道降落。
几个人下了机，唐清转头看向万俟这俩飞机，试图记住它的模样。
“走吧。”肖魏拉着她。
唐清四处找着万俟的身影，终于在老爷子身后看到了他。
“我去一下。”
唐清扳开肖魏的手往后面走去。
“爷爷。爸。”
“嗯，你们有话要说吧，你们聊。”唐老爹扶着老爷子快走几步。
唐清看着这两位的背影，忽而觉得酸涩无比。
“唐清。”万俟最先开口了。
“啊？”唐清转头看他。
万俟揉揉她脑袋，勾了她脖子上一根红绳，“铃铛还给我。”
“为什么？”唐清不依，拽在自己手里。
她看着他，十六年没见，初见时跟他莫名的熟稔感，随着日子慢慢积累的感情比跟其它人生得都要快。
这个男人，其实说来说去，她是心疼的，她就是看不得他一个人，就是看不得他孑然一身，孤单而寂寞。
他才二十四岁，他从来没有感受过外面世界美好的光明。
他有权有钱，他什么都有，他应该什么都不缺的，可是唐清却始终觉得他什么都缺。
平常人轻而易举能得到的东西，对他来说，是奢侈。
他拥有的财富和权势，对普通人来说，亦何尝不是奢侈？
他有的，因此他付出了二十四年的努力和常人所不能忍的艰辛，他从小踏着别人的血踏上了这个位置，替代了上一届。
也会有那么一个人，踏着别人的血，替代他。
这个世界暗杀集团头头的位置，哪里会没有血腥。
平常人拿时间来生活，他拿生命在生活。
“我妹的。给我留个念想。乖啊。”万俟伸手取下了红绳子套在自己脖子上。笑着说。
唐清又从肖魏的那根红绳上取下了那颗子弹。
“你拿着吧，我自己亲自磨得呢。你这个子弹的材质有点凶。磨了好久。”唐清把子弹给他。
“我拿他做什么，你自己带着。”
“你确定么？我这要是不小心掉了出来，没准就被抓去喝茶了。”唐清开着玩笑。
“那你收在自己屋里。”
“说来说去，你就是不想要！”
“我没什么给你的，这颗子弹算是我们第一次相见吧，你留着。”
“都是你预谋的。”
“啊对！”
万俟又揉揉她脑袋。
“你是不是会特别忙啊？平时能打电话么？”唐清拽了他手臂。
“打不了。我这边的信号不能常往外面走，会被国际查出来具体坐标的。万一哪天一颗弹就下来了。”万俟笑着解释。
“好好好，那不打。哥，哥哥，我攀你呢。”
“没办法，谁叫你哥我这么厉害啊是不是。去攀肖魏，他有钱。他也很危险。若有机会，叫他别做了，很危险。”
唐清低着头看脚尖，眼泪却是不争气的流了下来。
“哥，你有没有想过不做啊？”
“我黑透了，洗不白的。我挺好的，他们也不敢拿我怎么样，顶多就是威胁威胁，试探试探，我都懒得跟他们玩儿了。”万俟双手交叉搁在脑后，跟着她慢慢往前走去。
“我舍不得你。你知不知道你真的，很让人舍不得。”唐清忽而一把抱住了他。
万俟任由她抱着，片刻后，也缓缓回抱住她，轻轻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