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出门时,鹿筝突然转身指着人群中一个穿着普普通通的女子问道,“她就是陈馡?”
众人一愣。
以为是夫人要找陈馡算账,毕竟女子善妒,若是此番说要杀了陈馡,宗政煞也不会犹豫分毫。
“筝儿…”宗政煞出声。
“你先去马车,我找她说两句话。”
然后让小厮搀着他去马车了,走到陈馡身边抓着她的手朝后院走去。
众人自是不敢跟着去,陈馡此番心神紧张,她对这个夫人的脾气丝毫不解,又因宗政煞的关系,对她的情绪更是复杂。
天上人间的后院是景色别致,亭台楼榭更是美轮美奂,果真是男人的销金窝。
此时,已渐进日落。
后院里还残留着午后的余热,让人心情都不由地焦躁了几分。
鹿筝让陈馡坐下,为她斟了一杯茶,此番示好更是让陈馡不解。
“他都和我说了。”开场白,便让端着茶盅的陈馡手下一颤。
“夫人,您万万不要误会我与公子…”陈馡急切解释。
但鹿筝摆摆手,面含笑意,“我不在乎。”
这话让陈馡更是疑惑。
她本以为鹿筝是来耀武扬威,或给自己下马威,这是什么套路,她竟琢磨不透对方的想法。
鹿筝继续说,“我相信,他在这里开这个酒楼,自有主意。而你,他也自有安排。这些我若想知道,他必和盘托出。你明白,我在他心中的地位吗?”
“奴…奴婢知道。”
陈馡低头,咬着唇。
她本是姿色绝美之人,就算穿着普通素色锦服,也难掩那娇媚颜色。
那双娇滴滴的含珠带泪的眸子,肤白如雪,唇红如樱,说话细软动人。
“奴婢…一直知道自己对公子意味着什么。从未有过非分之想,更不敢觊觎夫人您…”陈馡卑微到了尘埃之中。
鹿筝瞧着她的模样突然生出了几分厌恶。
“我今日与你说这些,不是让你瞧不起自己,看低自己的!”鹿筝突然拔高了语气。
吓得陈馡一愣,抬眼就看到鹿筝那张恨铁不成刚的表情。
“夫人…奴婢……”
陈馡眼眶里的泪水刹那间倾泻而下。
鹿筝扶额。
“我和你说这么多,是让你对宗政煞趁早死心,去寻找自己的幸福。不是来耀武扬威,让你难堪。而且你这招楚楚动人,哭哭啼啼的招对男人有用,对我没用。”鹿筝撇嘴,忍不住说,“你这么漂亮,而且我听说你还很有才华,为何不找个良人嫁了呢?”
“我一入红尘,便是肮脏身子。何必去坑害那些良人。”陈馡苦笑,冷冷自嘲。
“我倒不觉得,这只是你的一份职业。算起来,你自己养活自己,而且这么好看,精致。多少男人跪舔你都不配。陈馡,你要攒点钱,找个适当的机会离开这里。你的人生肯定不单单在这走到尽头,你会有更好的人生。”
鹿筝抓着她的手说道,“我感觉你是个好人,我要和你交朋友!”
此话一出,陈馡瞪大了眼。
不敢相信自己竟会成为她的朋友。
鹿筝回到马车上时,面色愉悦,嘴角的笑意藏都藏不住。
见她这般,便新生好奇问道,“筝儿有什么开心事,说与我听听?”
“好好休养,我们女人之间的事情自己解决。”
“好歹让我知道一下,筝儿是怎么与陈馡说我们之间的关系的?”宗政煞凑近,有几分依赖,靠在她怀中,找了一处舒服温暖的姿势,她身上沁人心魄的气息萦绕在鼻尖时,才真正地安心了。
“当然是夫妻,琴瑟和鸣,只羡鸳鸯不羡仙。只有这样说,她才会死心。若不死心,平白耽误了人家姑娘青春貌美,不过我说你也真是…若是不喜欢人家,何必给人家那种暧昧、虚假的好,平白让人家误会了,还以为你会给她幸福。”鹿筝望着怀中的宗政煞,一顿批判。
宗政煞一愣,“我何时……”
“你敢说柳娘进去的时候,你没有抱着陈馡吗?”鹿筝眸子里危险的光芒闪烁。
此话一出,宗政煞急忙闭嘴不言。
但许久的静默之后,宗政煞还是垂死挣扎地解释了一番,“她前几日受了委屈,让我安慰一番。我只是抱了一下,并未作出越轨之事。”
话音落下,宗政煞的脸颊已有几分绯红。
鹿筝搭话。
以为她是生气了,便也不敢说话,怕她心情不好。
结果鹿筝的呼吸均匀在头顶响起的时,宗政煞才苦笑一下。
最近越发是嗜睡了,无论如何这次回京去要除了她的蛊毒。
就算恨自己,就恨吧。
——
宗政煞因着身子虚弱,大夫让他在宅子里休息三五日。
理所当然地,公文也都送到卧房来让他批阅。
鹿筝自是被困在卧房哪里都不许去,一会儿磨墨,一会儿捶腿儿,一会儿拿披风。
那大夫为了促进宗政煞身子痊愈,还大张旗鼓地整了一个药浴。
于是,宗政煞每日定时定点地要去乌漆嘛黑的中药桶去泡澡。
鹿筝这时得空才能去院子里伸展伸展,顺便去厨房摸点好吃的。
几日不见阿桔,以为她被送走了。结果她端着一碟子糕点刚走到卧房门口就遇到了,鹿筝知道她不怎么喜欢自己,所以避而远之。
结果对方迎上来,二话不说先噗通跪在了地上。
双膝触地的瞬间,发出了微不可闻的一声轻哼。
鹿筝的眼睛跟刀子一样在她身上刮了一遍。
断定被宗政煞找人打了。
“奴婢之前冒犯了夫人,还请夫人恕罪!”阿桔的磕头实打实,鹿筝都听到脑袋撞击青石板转的声音了。
“你哪里冒犯我了?我都不记得了,起来吧,别在这里磕头了。别一会儿被你家主子看到了,以为我虐待你。”
鹿筝摆摆手,最烦她这样的。
阿桔不肯,继续磕头,更起劲儿了。“夫人,奴婢真的知错了!”
声音虽然不大,却还是惊扰了宗政煞。
鹿筝听到水声,才一瞬的功夫,宗政煞就裹着一件丝袍,周身撒发着难闻的中药味,打开了门。
鹿筝下意识地捂着鼻子,但又想到自己的糕点,用袖子将糕点捂的严严实实。
“别污染了好吃的。”鹿筝表情十分嫌弃。
宗政煞见她模样娇憨,心底一暖,“喜欢吃让厨房再送一些来。筝儿,过来…”
他笑容和煦,语气轻缓,十足的宠爱。
阿桔是从未见过他这般的,心中又是嫉恨,又是悲哀。
“跪在这里做什么?”宗政煞这才察觉了阿桔,语气冷冷。
阿桔急忙转变方向,跪行至宗政煞的身前,死死地抱着他的大腿。
“主子,您不要赶我走,奴婢再也不敢了!奴婢一定好好伺候夫人!”阿桔苦嚎,心中悲戚。
当年若不是主子,自己早就横死街头了。
对主子这么多年的爱慕与感激,让她将宗政煞奉若神明,如今让她离开,岂不是让她去死。
宗政煞原本就被她的哭声惹的心烦,又抬眼看到鹿筝幸灾乐祸地在一旁看戏。
更是有几分愠怒显在面上。
“找管家结一下工钱,拿着你的卖身契走吧。不要出现在我面前。”宗政煞冷冷避让开阿桔。
缓步做到鹿筝身边,伸手牵着她的手腕,“进去吧。”
“求求您了夫人!”阿桔突然转变了策略,猛地抓住了鹿筝的脚腕。
于是手脚被两人钳制住,瞬间不能动弹。
但还是尽力稳住了中心,将怀中的糕点没洒了。
“你逮我没用啊…我又不是你主子。”鹿筝颦眉,看着地上哭哭啼啼的阿桔,无奈叹息。
那阿桔知道主人说一不二,认定的事情决不会改,只能拼命地抓住鹿筝这一根救命稻草。
“求求您,夫人!只有您才能让奴婢留下来,奴婢没了爹娘,若是离开这里,必是会饿死的!”阿桔哭的梨花带雨,让人看着实在心疼。
鹿筝抬眼看了看宗政煞,露出大白牙笑了笑,眼睛眯在一起,十分讨好。
“你自己处置,我先进去了。”
说完松开了鹿筝的手腕,然后从她手中结果糕点盘,慢悠悠地走了。
鹿筝心底叹息,这个宗政煞,果然是个冷血之人,跟在身边伺候这么久的人都能说不要就不要…
“你要留着就留着吧,反正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不过你家主子似乎不怎么喜欢你,你就躲着点,别被他看到。”
说完拍拍阿桔的手背,算是安抚。
不去听身后磕头感激的话,赶紧回了屋子。
进去一瞧,宗政煞将糕点吃的一块不剩,伸手还在抿掉盘子上的糕点碎屑。
鹿筝尖叫一声,冲过去将盘子夺过来。
“你这人也忒不要脸了!”
宗政煞笑笑,“我说筝儿怎么这么喜欢吃着糕点,原来味道果真不一般。”
眸底笑意盈然,嘴角温柔倾泻。
鹿筝在气头上,纵是绝美容貌,还是不能缓解心中愤怒。
瞪着一双眸子,恨不得咬碎了他。
却不料,被宗政煞伸手一拉,带进了怀中。
低头便封住了她柔然的唇,浅尝辄止。
“还有糕点的香甜味道吗?”
鹿筝面颊瞬间如烈火焚烧过一般,羞红了脸,只能将脑袋埋在他的怀中,暗暗碎碎念的骂人。
东篱牵着马走在卢修的身后,前面就会蔡门郡了。
“卢修哥哥,小姐姐真的在这里吗?”东篱望着蔡门郡的城墙,在光秃秃的日光下格外颓败。
“就在这里,我们一起将你的小姐姐救出来可好?”卢修声音温润,不紧不慢地说。
东篱点点头,两人继续朝城内走去。
——
大雪纷飞,寒冷蚀骨。
她不停地在走,不停地在走,一直不停歇…
暴风雪让她看不清前面的路,突然一双带着裘皮手套的手死死地卡住了她的喉咙。
窒息,疼痛,冰冷…
绝望从头顶一直蔓延到全身。
鹿筝挣扎,叫喊,全然无用…
宗政煞是被她痛苦压抑的嘶吼惊醒的。深夜,周围安静的连虫鸣都消下去了。
揉揉眼,稀松洒下的月光里,她死死地咬着牙,喉咙里发出痛苦的低吼,如同一只受伤的野兽一般。
身上汗如雨下,拳头死死地攥紧,掌心甚至都沁出了血珠子。
宗政煞抬手拼劲了不多的内力,在她的穴位上点了两下。
她的紧绷的神经和急促的呼吸才缓缓地恢复了正常,平缓。
“筝儿…好好休息休息,等这次蔡门郡的事情了解了,我就带你回宫解除你身上的…”
后面的话,悉数湮灭在他无尽的疲惫之中。
为她输入太多内力,如今身子实在匮乏。
躺在她身侧,没多久也昏昏睡去了。
第二日清晨,鹿筝醒来时发现身边还有人。
觉得奇怪,往日他早早不见了。要么出去办事去了,要么就在外面练功。
难得地看看他的睡颜。
鹿筝睁大一双乌黑的眸子,望着他修长的睫毛,有点羡慕,皮肤较之身边的人都有白皙,若不是平日里为人男人,当个小白脸也不为过。唇红齿白?不是形容女人吗,用在他身上也丝毫不为过。
“筝儿很喜欢看我?”
没睁眼,却先开口了。
鹿筝一愣,略有几分尴尬,微微咳嗽了一声,作势要转过身子背对着他。
却被他一把捞入怀中,紧紧地揉搓在怀中,找了一个舒服在姿势。
“有点累,筝儿陪我赖床吧。”
他声音磁性惺忪,此时听着竟是让人心神都荡漾了几分。
“好啊…你也知道我一向懒散,能躺着绝不站着。”鹿筝闭上眼,鼻尖是他壮硕的胸膛,格外踏实。
“对了,你来蔡门郡都在忙什么?只见你出出进进,眉头紧锁,是棘手的事吗?”
鹿筝随口一问,算是找话题聊聊。
“筝儿想知道吗?”宗政煞轻声问了一句。
他一直都知道,鹿筝是有经国伟略之人,虽失了记忆。但是有些东西已经融入了骨血之中,她还是知道的…
“国家大事,好像不是我能议论的。”
鹿筝本着谨慎的态度回了一句。
“你不是旁人,我的事情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可以悉数告知。”宗政煞伸手将她缠绕在脖颈上的头发轻轻地撩拨到旁侧。
她修长白净的脖颈露了出来
“那你和我说说呗。说不定我可以帮你解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