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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殿下吩咐了。夫人只管待在屋内,便免了今日的纷扰。”宋姝抬眼看着鹿筝,想在她脸上捕捉到嫉妒、愤怒或者是伤心。

可是鹿筝的眸子里情绪太干净,干净之外还有几分若有若无的失望。

“我原以为能去看看热闹…”鹿筝撇嘴。

“没什么好看,殿下也是为夫人着想,若是今日夫人在那里,按照祖制是要给殿下和新妇下跪敬茶的。”宋姝言下之意就是,殿下心里都是您,才不忍心您去受罪。

“反正在这里动不动下跪是常态,跪就跪…我断不会在意这些虚礼。”鹿筝一边洗漱一边说。

等梳妆之后,鹿筝便听到礼官高喊:“拜天地!”

鹿筝心底十分激动,但奈何只闻其声不见其人。也是白激动了。

如此煎熬半日,大婚才算是结束。

等鹿筝出了殿门,才看到院子里到处张灯结彩,但自己住的卧房确实素净一片,一对比显得十分碍眼。

人潮散去,只剩下零星几人在打扫院落。

鹿筝四处张望观看,最后没忍住趁宋姝不在意时,窜到了隔壁的侧殿。

才一进来,就被一个身材高大,面色凶狠的婢女一把擒住了手臂。

“大胆奴才,竟敢在九殿下大婚之日擅闯东康殿!”

鹿筝被擒,也不甘示弱。翻身就反客为主,手指稳稳地卡住了对方的脖子。

纵然身高上有劣势,但是鹿筝巧劲儿大,另外一只手已经拔下簪子对准了她的太阳穴。

没等鹿筝惊叹自己这通天的本事。

原本禁闭的偏殿大门被打开了。

鹿筝抬眼一看,宗政煞穿着一身鲜红喜服,上面是金线所绣的盘龙花纹,腰间绑着一根黑蓝相见的祥云纹腰带,一头墨黑色的长发被白玉冠竖起,他的朗目里泛着柔光,看着鹿筝。

鹿筝闪神之间,手下一松。

就被那婢女翻手一巴掌,惯性之下摔出了几米远。

鹿筝脸颊火辣辣的疼,眼底迅速冒火。跳起来就要和她决一死战。

“助手!”

突然,传来一声女子清脆的呵斥声。

鹿筝这才注意到了宗政煞身边同样一身喜服,凤冠霞帔的赵灵秀。

果真是美人,这是鹿筝对她的第一印象。

“明珠,还不给鹿夫人磕头认错!”

赵灵秀冷声呵斥,然后一脸假笑地拉着鹿筝的手说道,“妹妹,今日是我的奴婢不懂事,您万万不要生气。”

伸手不打笑脸人,鹿筝就算是想还手,此番看在赵灵秀的面子上都下不了手了。

心中气闷,连带给赵灵秀都没了好脸色。

却不料,这时宗政煞缓步走到了那明珠身边。

不等明珠反应过来,抬手就给了一巴掌。

宗政煞的一巴掌可是货真价实,明珠当时就脑子发晕倒在地上不省人事了。

见状,鹿筝在心底呐喊。但面上却极力隐忍,平静待之。

“既然王妃如此说,那妾身也就算了。”鹿筝也笑,假笑还之。

赵灵秀面上的笑容不变,转身又对宗政煞说,“殿下教训的是,若是殿下不动手,臣妾也要教训这奴婢,竟伤了鹿夫人。”

话毕,又拉着鹿筝的手,“我今日嫁到东康宫,你我一同伺候殿下。我们姐妹要好好相处,才能为殿下分忧解难,你说是不是,妹妹?”

鹿筝本以为王妃好歹都是气度非凡,大家闺秀。

这个赵灵秀真是太让自己失望了,段位太低,实在疲于应付,原本想讨好的心情瞬间消失不见。

“王妃实在抬举奴婢了,奴婢出身卑微怎么能和您称姐道妹。”鹿筝后退两步,不卑不亢。

看出她的不悦和不耐烦。

“今日你早些休息吧,改日我再来看你。”

赵灵秀一听,瞬间来劲儿。

“那你就先下去吧,改日我们再小聚。”赵灵秀顺着宗政煞的话,对鹿筝说。

鹿筝哦了一声便打算走,伸手捂着发疼的脸,心里直骂娘。

“我是说你。”宗政煞望着赵灵秀冷哼了一声。

“什么?”赵灵秀瞪大了眸子,简直不敢相信,他竟敢在新婚之夜抛下自己去陪一个侍妾?

宗政煞也不做解释,快走几步追上了鹿筝。

满眸都泛着心疼,想碰触,可抬起手又瑟缩了回去。

索性弯腰将她打横抱起,“宣太医给你瞧瞧,若是留下丝毫疤痕,我必杀了那个狗奴才给你报仇。”

宗政煞的声音不大,跪在地上的明珠自是听到了,一张小脸煞白煞白。

赵灵秀站在原地,手帕被她绞碎丢在地上,心中又是愤恨又是伤心,更多的是无可奈何。

鹿筝本不欲和她结仇,可今日两人梁子算是结下了,日后想化解也是难于登青天。

索性就宣战吧。

鹿筝趴在宗政煞的肩头,望着赵灵秀做鬼脸,露出得意胜利的笑容。

这对赵灵秀可算是致命一击了,顿时气得她跺脚咒骂。

但宗政煞已经抱着鹿筝走远了,什么都听不见了。

鹿筝被人甩了一巴掌,心里气闷。

回了卧房一言不发,只拿着冰毛巾轻轻地敷着。

“还…疼吗?”宗政煞那双精致好看的眉头紧皱在一起,担心一览无遗。

语气也是小心翼翼,极尽温柔。

“你说呢?我来打你一下试试?”鹿筝翻白眼,没好态度。

“若是筝儿打我能好受点,便打吧!”宗政煞将她的另外一只手放在自己脸颊上,作出了挨打的姿势。

鹿筝赶紧缩回手来,“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给你下了蛊毒,你对我这样死心塌地,不惜得罪丞相女儿……”

听到蛊毒两个字,宗政煞眸子突然暗淡了下来。

语气更加柔软,“筝儿是我的全部,我只希望你一直在我身边,永远都不要离开。”

听到这话,怎么那么熟悉,又觉得十分不可信,但为了保护这九皇子脆弱的心灵,鹿筝还是敷衍地点点头,配上了假笑。

到了晚上,鹿筝劝宗政煞去陪赵灵秀,但是躺在床上宗政煞死猪一般纹丝不动。

“你若不去,我必是要被那赵灵秀嫉恨死了,你若不想我早点被宫斗斗死,就去陪陪你的王妃吧。”鹿筝托着下巴,眼珠子在宗政煞那张纹丝不动的脸上扫来扫去。

这家伙真好看,尤其是眉眼。

“不走。”

宗政煞语气轻轻,却不容置疑。

“若我被赵灵秀欺负怎么办?”

“今日我看筝儿就没吃亏…”宗政煞突然将眼皮掀开了一条缝隙,望着的鹿筝。

“我被人打了还没吃亏?”鹿筝对这话十分不满,想到此处脸颊的火辣感又出现了。

宗政煞扯着唇角笑笑,“我那一巴掌,足够让她喝一壶了。”

“一巴掌能作何?”鹿筝也顺势躺下了,故意背对着他语气不满。

“若是不出意外的话,一年半载也就痴傻了吧。”宗政煞略微沉吟了一下,缓缓说道,语气轻缓,毫不在意。

鹿筝突然一个激灵,“痴傻?你怎么打的?”

“自然是用了内力,震碎了她的颅骨。”宗政煞说此话时,依旧语气软软,带着宠爱的语气。

鹿筝脸上表情僵硬。

“就因为她打了我?”鹿筝呆呆地问了一句。

“恩。”

宗政煞肯定回答。

不知为何,宗政煞明明是在维护自己。但她却一点都不开心,内心觉得对一个婢女如此重的惩罚,太重了。这样轻易地剥夺一个人身为人活着的尊严。

何其残忍。

鹿筝想到残忍两个字。

察觉到鹿筝的异样,宗政煞起身,撑着身子抚着她的肩轻声问,“没事吧?筝儿,哪里不舒服吗?”

鹿筝摇摇头,便是一夜沉默。

——

因着心事,鹿筝第二日一早就起来了。

在院子里瞎溜达,吸点新鲜空气,伸展一下胳膊腿儿。

顺便问厨房要了两个馒头喂鱼。

靠在回廊上,手下有意无意地撕扯馒头碎片丢在池塘里。

心里一片空白。

突然,赵灵秀的声音响起。

“这不是鹿夫人吗?”

鹿筝扭身就看到赵灵秀换了一身宝石青粉红折枝花卉褙子下身是散花裙,头戴华丽的金银饰,耳坠薄金镶红玛瑙坠子,尖尖的鹅蛋脸上嵌着一双乌漆漆的眼睛。只这么一瞥就觉得她是一等一的美人。

只是若多点脑子,会混的更好。

鹿筝起身,拉扯了一下身上微皱的裙摆。

“给王妃行礼!”鹿筝俯身,礼数周到。

“为何今日懂规矩了?那日在殿下面前可是没少给我脸色。”赵灵秀语气中含着冷意,眸眼刀飕飕,恨不得将鹿筝此时千刀万剐了。

鹿筝知道嫉妒的女人很可怕,用脚趾尖都能想到这个赵灵秀肯定是喜欢宗政煞。

“奴婢是侍妾,一直知道自己的本分是伺候王妃和殿下。”鹿筝脸上带笑,作卑微状。

“知道就好。”赵灵秀咯咯一笑,然后坐在了廊椅上。

抬手将金簪丢在了地上。

“给本宫捡起来。”

鹿筝赔笑,赶紧捡起来,“王妃年纪轻轻,就有手滑的毛病了。若是真不舒服,可寻太医来针灸。前几日我腰酸背痛,针灸了几次便通身畅快了。”

一席话,算是将赵灵秀狠狠踩了一脚。

但赵灵秀知道自己和她的战役才刚刚打响。

“哦,那本宫到时候一定试试。”

悠哉哉地喝了一口奴婢刚送来的茶。

刚沏的茶水,滚烫不已。赵灵秀也不过作势抿了一口。

突然,嘴角扬起一抹冷笑。

抬手便将茶水朝鹿筝的脸泼洒去。

鹿筝见来势汹汹,急急后退两步,却不料撞到一堵人墙。

刹那的功夫,鹿筝没看看清。就被来人护在怀中。

滚烫的茶水自然分毫不差地落在来人身上。

怀中气息熟悉,不用想也知道是宗政煞。

赵灵秀惊叫一声,冲上去便要查看宗政煞烫伤的情况。

却被冷淡喝退,“滚,不想见到你。”

“殿下,臣妾不是故意的…臣妾刚才只是手滑,您何必为了护一个侍妾烫伤了自己…”赵灵秀实在不解,她到底有何狐媚子功夫,竟将殿下迷的神魂颠倒?

“你若以后敢伤她分毫,别怪我不客气。”宗政煞看都不看她一眼,没受伤的手臂挽着鹿筝缓缓朝卧房走去。

赵灵秀呆若木鸡,但是她未察觉的是鹿筝昨日被打的那一巴掌红印今日消失的无影无踪。而明珠脸上的如今青紫显眼……

一进屋,鹿筝便为他脱去了外衣。

赵灵秀真是心狠手辣,滚烫的茶水泼来。若是在鹿筝脸上,只怕此刻都毁容了。

一层皮被烫掉了,鹿筝让人备了冷水冲洗。

疼是一定的,但宗政煞自始至终都没皱一下眉头。

“疼就说,别忍着。”鹿筝看着他,十分心疼。

宗政煞抬头笑笑,眼底的苦涩隐藏的很好,“筝儿,我不疼。”

笑时,露出整齐的大白牙。鹿筝恍然间,有几分感动,不知怎的,眼珠子突然滑落。

急急擦拭了去,好似不存在一般。

自两次挑衅失败自后,赵灵秀和鹿筝两看生厌。

鹿筝不去招惹她,经过上次泼茶水之后,她也不轻易来招惹鹿筝。

但是再怎么都避不开宗政煞出宫去,去也就算了,好像这一走就是三五天。

鹿筝算是有了一种羊入虎口的感觉。

原本想死皮赖脸地跟着他去,但是自己一个侍妾,跟着人家九点下出去抛头露面,实在不雅。

况且,宗政煞也是有私心的。

他不愿意让更多的人看到她。

鹿筝的颜值,在古代算是顶尖。只是在东康宫里,她从不打扮。

一头乌黑闪亮的长发从不挽起,总是随意一根缎带扎着,不施脂粉,一张素的面颊透着稚嫩与青涩,若是不仔细的人,还以为她是未张开的十四五岁的小女孩。

但是鹿筝的风华,他是见过的。

鹿筝穿着一身白衣时,衣袂飘飘,绝世美人,遗世独立。

那时的她便是神邸,该是被人膜拜。

“不若,我化妆成男子跟在你身边,就当是小侍卫?”鹿筝凑上去,嬉皮笑脸地讨好。

宗政煞冷脸拒绝。

“我的本事你是不相信?”鹿筝语气不满地问。

宗政煞摇头,“你在宫里安全,我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