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篱突然将警惕心提高到了一个最高度,从腰侧抽出武器,冷淡抗拒地环视四周。
东篱见姐姐要打,自己也急忙第一时间站在了东篱身边,作出了豁出命去打架的姿态
气氛剑拔弩张。
“你这是什么意思?”
这话是问东天的。就连东篱也是一脸怨怼地看着自己的爹爹。
冬天突然掀起身前的袍子,噗通跪在了地上朝鹿筝磕了一个头。
“我也是没办法,他非要见你!”
东天十分懊恼,也是分无奈。
鹿筝听到这话,抬手将柳叶剑收起来,又淡然地看了一眼东篱。
“你如今回家了,我也走了。”说完,翻身上了自己的马匹,头也不回地走了。
饶是东篱在后面喊叫不听,也没用。
“宗政煞!你现在是什么意思?还要像以前那样对小姐姐吗?”东篱扯开嗓子喊道。
宗政煞从城墙拐角处走出。
方才又看了她一眼,和以前一般无二。
“庄主,打扰了。”
宗政煞望了一眼东天,颔首示意。带着人走了。
他没想到,她已经敏锐到这种程度了。就算伪装成了东明山庄的人,她还是能在瞬间嗅出他们是朝廷的人。
宗政煞追踪她许久了。
威胁了一番东天,才能这样看一眼。
没了东篱,她现在便是一人了。她到底要去哪里?为什么就不愿意回去看看自己,看看孩子。
宗政煞带人离开,东天拉着东篱跪在地上目送宗政煞离开。
——
鹿筝漫无目的地晃荡。
有句俗话是怎么说的,人如果寂寞了。
就容易想起以前的男人。
鹿筝仔细想想,自己在这个世界,一共有两个男人。
第一个真心喜欢的就是卢修了。
只是卢修辜负了自己,再有就是宗政煞。
但是宗政煞…
不想也罢。
但凡心里念叨一个人,这人就容易出现。
鹿筝辗转走了两个镇,就遇见了卢修。
算算年龄,卢修也三十出头了。明明是民风彪悍的西戎人,却喜欢学大楚文人学士,一袭白衣,咬文嚼字,性子也散漫随性。
听到他在面馆的摊位上,让面馆的老板不要放菜,不要放汤。
便知道是他了。
怪咖,一般都和人不一样。
鹿筝喊了一声,“阿修!”
卢修转身便瞧见了鹿筝,纵然心中是万丈狂喜,但脸上却是不显山不露水的。
十分淡然地付了面钱,才缓步走到了鹿筝面前。
“阿鹿,你怎么在这里?”他笑着问道,好似两人昨日才分开,毫无生分。
鹿筝笑笑,为卢修斟茶一杯,双手递过去。
“跟了我多久了?”
鹿筝淡然一笑,问道。
卢修也没有被人戳破的窘态。
反而闲适地啜了一口茶水,问道,“你还是那么聪明,阿鹿…要不要跟我去西戎?和我成亲如何?”
“你敢娶我?我可是个妖怪!”
鹿筝突然一个鬼脸,凑近到卢修面前。
但是卢修面上毫无变化。
“你倒是淡定。”鹿筝撇嘴。
老板先将鹿筝的一碗面端了过来。
老板已经四十多岁了,放下碗筷的时候,似乎有一瞬间的愣神。
“这位客官似乎有些面熟。”
那老板拧着眉头,心中暗暗思忖。
“你是不是见过我娘?”
鹿筝笑着问,“我娘亲说,十几年前在你这里吃过面。”
“大约是的!”
那老板十分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走了。
卢修捂着嘴笑笑,“这话你只怕与许多人都讲过了。”
“不然怎么办?让他们把我当做动物一样解刨了做实验?”鹿筝冷笑,挑起碗里的面条,呲溜地吃起来。
卢修的面,很快也来了。
他向来十分斯文,就算是吃面。也是格外细致。
鹿筝吸溜溜吃了一大半再看卢修,心底连连叹息,果然不是自己的菜。
自己太粗糙,这个男人实在太细致。
鹿筝吃饭,擦了嘴。
托着下巴看着卢修。
“你跟着到底要干什么?”鹿筝细细打量卢修的面容,此时觉得有几分唏嘘,岁月不曾在自己身上留下一丝半点的痕迹,可对身边的人却不曾友好。
这卖面的老板如此,眼前自己曾经爱过的男人也是如此。
“用如此痴迷的眼神望着我,是不是对我余情未了?”卢修笑笑,问道。
“别转移话题,要是答不出所以然来,我一会儿甩了你。”鹿筝一愣神,收回了自己的眸光。
“忘不了你,看你这么长时间一直不开心,想带你回西戎去。阿鹿,现在稳定了,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卢修眼中情绪波动,伸手想要抓住鹿筝的手。
却被她不动声色地躲避开了。
已经过去了,她不是个喜欢回头的人。
过去的事情,就是死去。无法回来,无法复活。
“如果你是要我和你复合,那你还是早点死了这条心吧。”
鹿筝起身,理了理身上的衣衫褶皱,招呼了老板给了面钱打算走。
将卢修的面钱,一同给了。
卢修再也没有胃口吃下去了。
她要甩掉自己,轻而易举。
没了东篱的陪伴,一个人,她到底要漂泊到什么时候。
“大楚和西戎若是有战事,你会帮助谁?”卢修突然大喊一声,让周围的人都一愣。
众人纷纷侧目,可女子微微一顿的身形瞬间便消失不见了。
——
自九皇子侍妾暴毙而亡之后。
留下的小皇子被九殿下悉心照料,事事亲为。
身边的人若是照料稍有怠慢,九殿下轻则责骂,重则赐死。
以往阴沉冷暗的东康宫,越发压抑沉沉。
九皇妃赵灵秀几番示好,要养育小皇子,都别宗政煞冷声呵斥拒绝了。就连赵贵妃要照看,也是被冷声拒绝。
宗政煞将小皇子当做珍宝一样。
他心底也许是坚信,这世间没有一个母亲是舍得自己的孩儿的。
只要孩子在这里,她必是会回来的。
世间一晃便是五年。
这五年的时候,九殿下在朝堂之上碾压打压二皇子宗政策和六皇子宗政澈的手段越发残忍狠厉。
只因宗政策因强抢一个民女做小妾,不小心打死了小妾的父亲。王孙贵族此事不胜枚举,却被宗政煞死咬住不放,主张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让宗政策罚俸半年,朝堂之上的训斥也让他十分丢人。
那宗政澈更是草包一个,几次三番挑衅宗政煞。
以往忍耐的性子大变,宗政煞几次三番将宗政澈扯入墙角一顿爆揍,打了几次也便老实了。
从蔡门郡变法之后,宗政煞的钱财越来越多。新法在皇帝的支持下得以在全国范围内推广。
因有蔡门郡在先,宗政煞在全国变法之后地位迅速在朝堂之上升高。
群臣中的贤明之士也纷纷以宗政煞马首是瞻。
宗政煞也广纳谏言,择优选取,呈报陛下。
大楚在短短五年内在周遭列国中异军突起,经济政治一片繁荣。
朝堂上意气奋发的宗政煞,下朝之后时常一人回到东康宫,照看小皇子。
今日下了朝,路弘毅早早就将公文捧到了小殿下的寝殿内。整齐摆放好。
要出去时,瞧见宗政煞坐在床边,轻轻地拍打小殿下的身子,哄他入睡。
路弘毅瞧见此番景象,心底一片凄然。
姑娘走了五年了。
这五年里,殿下又当爹又当妈,事事亲力亲为,从不假借他人之手。
而这孩子,一张面容与姑娘有八分相似。
娇憨可爱,容貌惊人。
才五岁,便能瞧见天人之姿,若是长大了,只怕是绝世男子,遗世独立。
路弘毅突然觉得有点冷,一个机灵才瞧见宗政煞冷淡地看了一眼自己。
好似在说:怎么还不走。
路弘毅急忙出去了。
出了门,果不其然又看到了赵灵秀。
殿下这些年虽时常去王妃殿内去坐坐,却从未过夜。每必是和小皇子睡着。
那赵灵秀似是以为死了一个鹿筝,在宗政煞的心里便有自己的位置了。
可这五年,宗政煞那一刻不是在缅怀那已经死去的侍妾。
赵灵秀的心都要磨碎了。
女子有多少个五年的大好年华。
自己一无所出,又被宫中多少人指指点点,心中牵绊委屈,万般无奈,他都视若无睹。
就连以前疼爱自己的姑妈,也对自己淡然处之。
“王妃,小殿下睡下了。主子在里面照看的。”路弘毅抬手阻止她继续走。
赵灵秀看了一眼路弘毅,“殿下今日在这里用膳,还是我屋里?”
“照例是在您屋里。”路弘毅回答,后又说,“若是殿下有变动,奴才再让人去您宫里说一声。”
“知道了。”赵灵秀苦笑。
闹过了,哭过了,手段也用了。
他无动于衷,自己又有什么办法?
——
宫内日日如此,却也日日不同。
这一日,内务府领了一个丫头。
路弘毅远远瞧见便皱眉,宗政煞最不喜新人来,也是担心有人安插人来,陷害小皇子。
“路公公,今日给你带了一个新人,可机灵了。”内务府的总管太监如今对东康宫也是十分巴结。对路弘毅说话的态度也大不一样。
路弘毅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小宫女,低眉顺眼,一言不发,便皱眉说道:“方公公,您也知道。东康宫要是有人来,必是要殿下首肯才行。我一个奴才没法子做决定。”
“咱家知道,可东康宫本就人手不多。前几日有宫女内监还与我说的事务繁琐,实在吃力。我才安排了一个人来,若是殿下不放心可以查一查。”后面一句话的倒是压低了说,脸上笑容谄媚。
路弘毅皱眉,但依旧不卑不亢,“这宫女还麻烦方公公带回去,等殿下来了我自会禀告。”
“等等!”
宫女突然开口,吓坏了两人。
“我一定要留在这里!”
那宫女突然抬头,一张脸十分清秀可爱,约莫二十出头,眸子乌黑发亮,肌肤略微泛着健康的褐色,鼻梁挺直,嘴唇红润。笑起来颊边的梨涡惹人喜爱。
“鹿筝姐姐让我进宫的,说让我来伺候小殿下。”
她看着路弘毅说了这番话,让对方突然脸色煞白。
路弘毅看着眼前的小女子,“你跟我来。”
然后掏了银子给方公公,带着小女该进去了。
“你叫什么?”路弘毅问道。
“我叫红殊,你喊我姝姝好了。”红殊说道。
路弘毅突然止步,深深看了一眼红殊,语气冷淡地说,“一会儿殿下问你话,必要如实回答,若是有半句虚言,必叫你死无葬身之地!”
路弘毅说这话时,狠辣无比。
红殊脸颊上的笑容也是瞬间凝固。
紧跟随路弘毅到了小皇子的寝殿内。此时小皇子坐在宗政煞的大腿上,吃着饭食,一双乌黑扑闪的眸子,滴溜溜地乱转。
说起来这个小皇子平日里也是个顽皮的主儿,却是十分惧怕宗政煞。
宗政煞只要靠近,便瞬间蔫了,乖乖地听宗政煞说话。
此番吃饭被人打扰,正是小皇子求之不得。
“父王,有人来了。”
奶声奶气的声音传出,在寂静的大殿里好似一片羽毛掉进了水中。
宗政煞抬头,看了一眼路弘毅,“什么人?”
“此女说,有姑娘的消息。”
路弘毅声音不大,却让宗政煞拿着汤匙的手一顿,许久才反应过来。
“带他下去。”
放下碗,将小皇子放在了地上。路弘毅带着他下去了。
殿内此刻寂静的能听到羽毛坠地的声音。
红殊觉得自己气息都不稳了。
一来是被宗政煞的俊美英气所吸引折服,二来又觉得此人十分阴鸷,必是不好相处。
与鹿筝姐姐所说实在相差太大。
“说吧。”
宗政煞靠在椅子上,闭着眼,微微仰着头。情绪瞧不见,听不清,辨不明。
红殊吞咽了一口口水,然后愣神地说道。
“鹿筝姐姐说让我进宫来照顾小殿下。”红殊说。
“你是在哪里见到她的?”
“姑娘不让我说…”红殊轻声回答,不知为何,总觉得说话的人又一股压迫感,让自己惧怕。
突然,迎面一阵风。
红殊的脖子下面已经是一只手了。
呼吸,瞬间别辖住。
红殊觉得自己下一秒就要死了。瞪大了双眼看着宗政煞,眼底满是哀求。
可宗政煞却眯着眼,嘴唇是冷到极点的笑,“说,她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