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公野信宗甩开新发田长敦的手,把酒一饮而下,吼道。
“不这样,还能怎么样!”
新发田长敦双目燃起熊熊烈火,瞪向五十公野信宗。
“让上杉辉虎知道我们的厉害!让上杉众知道我等不是忍气吞声的废物!”
五十公野信宗这才发现,新发田长敦提及上杉辉虎没带敬语。
她心中咯噔一下,警觉看着新发田长敦,说道。
“新发田姬,你要做什么?
现在越后武家上下一心,都在准备关东攻略。你莫要自误,铸下大错!”
新发田长敦骂道。
“p个上下一心!
上杉家奉行众克扣二公返税,说好的条件都可以食言而肥。就算我们帮忙打下关东平原,你我分得到好处吗?
一场川中岛合战战损近三成,结果又是给武田家守护役职,又是送免费食盐,又是开放商町让利。
我们流血苦战,一点好处没拿到,武田家反而吃得满嘴流油,这算什么道理!
可怜重家被岛胜猛一刀砍死,有一人为我家说话吗?本庄繁长,色部长实没参与其中?罪不当诛?
扬北众完了,四分五裂不再是一体。要想有尊严的活下去,就只能依靠我们自己!”
新发田长敦言语刺得五十公野信宗心里难受,她喘着粗气,不禁怒道。
“尽说些没用的废话!你到底想做什么!”
见她愤怒到极点,知道火候够了,新发田长敦正色道。
“我联络了芦名家与伊达家,她们都支持我起兵,愿意为我提供粮草军备。
需要的时候,芦名家还可以派遣人马进入下越,策应我们起事。”
五十公野信宗身上汗毛立起,指着新发田长敦,嘴唇哆嗦。
“你竟敢勾结外藩,再掀内乱,不要命啦!”
新发田长敦发狠道。
“面子是别人给的,脸是自己丢的。
我新发田家在扬北众中已经没脸见人,不如搏一搏,拼个前程。
五十公野姬,请你帮我!
上杉家倒行逆施,川中岛血战,越后死伤惨重。二公返税不公,中下越怨声载道。
正是天赐良机!”
五十公野信宗面上晦暗不明。
这次川中岛合战,她家也没少死人,可好处一点没捞到,当然气愤。但起兵作乱不是开玩笑的事,由不得她不慎重。
她低声问道。
“你的方略呢?”
新发田长敦一直盯着她看,事成与否就看能不能说动她。
见五十公野信宗松了口风,新发田长敦精神一振,说道。
“越后平原冬季大雪,各家守在自己家中过冬,没人会想到我们会在此时动手。
我已经联络芦名家,赶着冬天封路之前运来一批军需。
等入了冬,你我带着直属精锐,去找加地秀纲。以拜访为名,诈开加地城门,拿下加地城。
加地众这次也没少受损失,心中抑郁不在你我之下。拿下城池,加地姬只能跟着我们走。
我佐佐木党三家,我的新发田城,你的五十公野城,再加上加地城,三城成掎角之势。
冬天封路,消息闭塞。
等开春我们便急攻新泻津,夺取从佐渡国海运,冬天积压在港口的金银。有了这些钱,足以收买不满上杉众倒行逆施的部分扬北众。
等上中越忙完春耕,我们已经做好了准备。内有不满的扬北众义士支持,外有芦名伊达两家援手。
只要熬过春耕秋收后两次出兵的时节,你我就能割据一方。到时候是打是谈,我们都有余地。”
五十公野信宗听得仔细,不禁点头,新发田长敦的确下了功夫。
扬北众占据的下越,南部连接中越的是大见党,其宗家安田家的安田城是南下的桥头堡。
本庄,色部等秩父党在靠北处,中部就是中条家为首的三浦党与加地家为首的佐佐木党。
下越中部连通陆奥国的会津地区,这一带的武家大名便是芦名家。
一旦拿下加地城,佐佐木党一系扬北众便卡住了中部通道。再拿下新泻津,直接阻断下越南北的联系。
内部用金银收买扬北众中的不满者一齐起兵,外部联络芦名伊达等奥羽大名,内外联动。
只要春耕结束前,这一战略能构建成功,佐佐木党就有机会在下越坐大。
之后上杉辉虎定会前来讨伐叛党,只要死守城池,令她春秋两季无功而返。佐佐木党便有了讨价还价的本钱,进退自如。
五十公野信宗被说得心动,但她有个疑问。
“你不准备知会竹俣家一声?”
佐佐木党一向抱团,竹俣家作为一份子,新发田长敦的计划中却没有她家,有些扎眼。
新发田长敦遗憾道。
“竹俣家已经投效上杉家两代人,竹俣庆纲不会跟我们一起动手的。为了不走漏消息,只能把她排除在外。
不单单如此,我们还要防着她帮上杉家来对付我们。”
五十公野信宗沉重得点头,说道。
“你的计划不错,五十公野家跟了!
我等佐佐木后裔,岂是摇尾乞怜的鼠辈!上杉家不公,那么就让我们用刀剑,挣回自己的公道!”
新发田长敦用力握紧五十公野信宗的手,动情道。
“好!你我姐妹同心,我佐佐木党大有可为!”
两人相视一笑,踌躇满志。
———
中越,枥尾城。
此城乃是中越门户,战略要地,城池多次被修缮扩大。城内天守高耸,却是无人入驻。
岛胜猛身为城代, 关东斯波领代官。为表示对主君的敬畏,空置天守阁,在城内自家居馆办公。
山中幸盛成为关东侍所执事,此城也是义银指定的关东侍所所在地。她便入城取了一处宅院,为关东侍所所用。
两人一东一西各占一宅,井水不犯河水。
斯波义银初来关东,名下仅有枥尾城一地。兼又希望麾下武家同心协力,所以才有了一城两巨头的局面。
他就算知道岛胜猛与山中幸盛不合,亦是因为北大和众与伊贺众的纠纷所致。
武家之间争权夺利乃是常态,别妨碍公事就好,义银并没有太放在心上。
他哪里知道,两人皆是义理姬武士,都看不惯武家贪婪,不会为了权势相争坏了大局。
可是天理人欲,谁能坦然面对。两人不合不是因为权势,而是为了主君这个男人。
自古情关难过,多少英雌倒在石榴裤下,唯有一个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