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王岳轻笑,“费阁老,你就不怕我给你的儿子穿小鞋?这么好的孩子,落到了我的手里,会是什么下场,就只有天知道了。”
费宏听到这话,眨了眨眼睛,“抚远伯,你要是真这么干,老夫可感激不尽了!”
这下子轮到王岳吃惊了,这老头没吃错药吧?
“抚远伯,你赶快处置了圈子,到时候老夫既弹劾你公报私仇,嫉贤妒能,胡作非为,割据一方,图谋不轨!”
“你陷害不了我!”王岳低吼。
“但是老夫可以安全脱身啊!”费宏两手一摊,低声道:“抚远伯,我给你说句实话,老夫真的怕了,可我又不能像贾咏那样不要脸。老夫现在只求一个体面收场……咱们挑明了说,你是想成全犬子,还是成全老夫,随便吧!反正肉烂在锅里,老夫也不亏!”
王岳都傻了,真是强中自有强中手,名厨背后有名厨啊!
你的千层饼做得好,人家的更好,岂止是五层,姓费的都站在十层之上,简直要到十八层了!
“费阁老,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调教令郎,让你大吃一惊的!”
费宏两手一摊,你随便吧!这孩子老夫是教不了了。其实当下的国子监,早就不复国初的光景,科举才是正道。
从国子监出来的,能当个县令,已经是祖坟冒青烟了。
费宏不是不知道,但他还把儿子送过来,不是他想害儿子,而是他这个宝贝儿子,真是没什么读书的天赋。
一块朽木,你王岳还能雕出什么花样?
亲爹都放弃了,你一个外人,能逆天吗?
费宏正在思索着,朱厚熜已经点手,把他们叫过去。
这些监生愿意去大宁,都是宝贝疙瘩儿,王岳必须照顾好了。
至于方才的话,更是关键,国朝养士,要养什么样的,朝廷用人,该用什么人才……必须讲清楚。
从现在开始,必须整顿吏治,从上到下,务必做到如臂指使,朱厚熜已经受够了掣肘扯皮,他重提左顺门,也是在告诉所有人,别忘了朕手里还有廷杖了,别逼着朕大开杀戒!
给内阁的任务布置下去,这是个水磨工夫,缓不得,却也急不得。
关键还是看怎么向大宁移民,举朝皆以为化外之地,九死一生,王岳到底有多少本事,能弄出不一样的结果?
大家伙都拭目以待。
“你叫费宣?”
年轻人用力点头,脸色还有点泛红……王岳皱眉头了,一个大小伙子,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你这次去大宁,有什么想法?我想听实话。”王岳沉吟道:“什么都可以说,比如你想建功立业,想要升官发财……总而言之,是真话就好,我们彼此了解,才能安排妥当,不会耽误大事。”
对于这种比较腼腆的,王岳只能耐着性子,循循善诱。
费宣愣了好一会儿,才缓缓道:“我,我想去……看书!”
“看书?”王岳简直想笑了,“你一个国子监生,不在国子监读书,跑大宁去干什么?那里又能读什么书?”
“读,读这个!”
费宣突然鼓起勇气,从怀里掏出一本只有几十页的小册子。“
王岳扫了一眼封皮,顿时就皱眉头了。
“你从哪里弄来的?”
费宣道:“我,我是花一百两银子买的……只可惜这是个残卷,还是手抄本。或许是从哪个哪个……坟里挖出来的!”
“坟里?”王岳哭笑不得,“你怎么会这么想?”
“这,这是很高明的算学,我从来没有见过,我想一定是前辈高人,失传几百年的着作,偶尔被挖出来,原本已经不知所踪,只抄了一些题目,流传市面上……就,就像竹书纪年一样。”费宣兴奋道:“不过光是这些残卷,就已经让我大开眼界了。我想好好钻研,只可惜我爹不让,他还告诉了国子监的师长们,对我严加管束。没有办法,只能找个清净的地方。”
王岳想到过所有的可能,唯独这种可能,让他万万没有料到。
“那你去了大宁,不做事,只是读书,我给你这个方便干什么?”
“这……”费宣脸涨得通红,还真是个问题,他怎么没有想到呢?
“大人,你,你给我机会,把这本书研究透了,我就能飞天遁地,无所不能了,到时候我再给大人做事。”年轻人眼睛锃亮,没有半点尴尬和荒谬。
王岳捏着他的小册子,看了两眼,随手往旁边一扔,费宣还急了,你扔我可以,怎么能扔宝贝呢?
“数学不是闭门造车的学问,你要是想学高明了,还是要参与实践。去了大宁都司之后,计算田亩,计算矿产,计算各种收益,还有要制作新的工具,加工零件……这都离不开数学,你要是觉得自己能有建树,不怕辛苦,就打起精神头,好好学,别丢人!”
费宣眉头紧皱,什么意思啊?
在大宁都司能学到算学知识?
真的,假的?
还有,听这位抚远伯的口气,貌似他很懂算学啊!对了,还有这本奇书?
“大人,大人,你那里是不是有全本啊?能不能给我一套?或是借给我!让我瞧一眼也行啊!”
费宣追到了外面,王岳已经头也不回离开了,他无奈返回,只能抓着三五真经的残本哀叹,还有没有机会,能一窥全貌啊?
急死人了!
……
王岳出来之后,非但没有生气,反而想大笑一场……费宏多半是因为儿子沉迷算学,被他看成了废物。
而这个费宣有意思,他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三五真经”的残本,还煞有介事钻研起来,然后这小子又落到了王岳的手里,你说还有这么巧的事情吗?
王岳眼珠转了转,不用问,一定是崔士林那小子出了差错,书肯定是他流出去的,或者说,这小子都不知道,书是怎么丢失的,又怎么被分成了好几份,还让人卖了高价……
回头一定要好好查查,等都弄清楚了,保证是个乐子。
王岳稍微思索,就开始果断布置移民事宜,这是的确不能拖了。
卜赤还活着,那个格根掌握右翼三万户之后,竟然号为俺答汗!
早知道他就是那个横行九边几十年的俺答,王岳才不会一心对付卜赤呢!他一定先废了俺答,解除这个最大的威胁。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王岳能做的就是赶快进军草原,先到先得,把根扎下来,接着就好说了。
江南的移民还没到,先动身的都是北方人,以京城附近为主,还有几个山西人。
“每一百人,作为一个迁徙小队,我给你们提供八十柄刀,二十支火铳……这是基础武备,如果还想要其他的,就需要出钱购买,或者采用分期付款模式,向朝廷借贷。”
王岳的第一条,就告诉所有人,这是一场武装移民。往草原上进军,没有武力支持,简直就是笑话。
“给你们这些东西,是让你们对付一些野兽,还有零散的鞑子,朝廷的兵马也会在周围巡逻,遇到了意外情况,会立刻救援……不过还是那句话,凡是都有风险,朝廷只能尽力做到周全,却难以尽善尽美。有很多困难,还需要你们自己克服,总而言之,大家都要做好心理准备。”
听到了王岳的话,这些人非但没有失落,反而有点惊喜,尤其是那几个山西人,更是手舞足蹈,兴奋地跟旁边人嘀咕。
能做到这样,已经很好了!
五两银子,花得还真值!
这些年也有一些山西人活不下去,从杀胡口等地进入大漠草原……说实话,有一多半,都死于非命。
剩下的还有更多,变为了鞑子的奴仆,替蒙古人耕田种地。
只有极少数,或是找到了经商的途径,或是攀上了权贵,有了自己的产业,算是过上了富裕的日子。只是这个富裕并不踏实,大明可不承认他们,相反,他们既是天朝弃民,又跟鞑子有往来,妥妥汉奸,是需要灭九族的!
所以他们普遍提心吊胆,这一次不同,鞑子的主力被干掉了,有大军庇护,又是组队迁移,已经是五星级待遇了,还要什么啊!
就这样,第一支迁徙的队伍,出了古北口,踏上了北上之路。
费宣也在这些人中间,最初他还是很兴奋的,可走出了差不多三天,兴奋劲儿消耗殆尽,剩下的就是无尽的疲劳,茫茫草原,漫天黄沙,远没有那么诗情画意。
这天中午,他们在一片湖边休息,吃一些干粮。有人见湖里的水十分清澈,就忍不住捧了一些,可是当水进入嘴里,立刻弥漫着苦涩咸腥!
真不愧是化外之地,连水都不能喝,呸,呸,呸!
有人疯狂吐槽,立刻引来一群人附和,唯独费宣,他淡淡一笑,不以为意,他看过杂书,知道塞外之地,以苦咸水居多,根本不能喝的,会中毒……不过他记得,三五真经里面,有一道题,就是计算从咸水里面,提炼食盐!
莫非说,这湖水里能变出食盐?
这么大的一个湖,该有多少盐啊!费宣忍不住张大了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