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想着吃粽子?怎么想着在端午都过了个把月后的大早上,想着吃粽子?
这事,周晨就不想说,说起来,那真的是,心酸哦。
他想吃的是粽子吗,不,是伤心,是难过,是失落。
刚刚,一盘四个粽子,他吃完第一个,就像往常一样,准备去吃最后一个,结果老妈再一次打开他的手说,“那留给你爸。”
虽然老爸让他吃,但是,哼,他怎么可能会再吃?
伤自尊了啊!
儿子也不食嗟来之食的好吧。
这还不算,老妈还说,“你那边专门有人负责你吃喝,还花公司的钱,什么吃不到啊,还在家里抢你爸的。”
然后老爸提醒道:“哎,这话要少说,小心说顺口了在外面也提起,被一些人听到说不定会有麻烦。”
能有什么麻烦,放心说,大胆传,就是当着税务的人的面说也没关系。
难不成,我堂堂一高科技公司的创始人,在办公室里吃个粽子,喝杯豆浆,这些被归到办公费用里,还算偷税漏税不成。
这些已经是国际惯例好不好。
但凡是有茶水间的公司,有一家算一家,哪家公司的财务不是这样处理的?
只是,他既没有反驳妈妈,也没有提醒爸爸,因为,在这个炎热的早上,他已经悲伤逆流成河成河,自然是伤心得说不出话来。
从什么时候起,我就不再是你们最心爱的大宝贝儿了呢?
他就开始想,他想啊想,只想了不到三分钟,那悲伤逆流成的河,便结冰封冻了。
因为他很快就发现,不是从什么时候起,自己就不再是爸妈最心爱的大宝贝儿,而是他,从来都不是,从来都不是爸妈最心爱的大宝贝儿。
爸妈最心爱的大宝贝,从来就是他们彼此。
之前之所以有那样的错觉,还一错就错了好多年,只怪自己图样图森破,把那些哄孩子的话都当了真,还这么多年,就一直没勘破。
果然,就和他大概记得的那句话一样,“世上的事情,都经不起推敲,一推敲,每一件背后都藏着委屈……”
唉!
那些很多人看似是玩笑,很多人也以为是玩笑的话,其实真的不能再真,是的,爸妈就是真爱,而我们好多人,真就只是个意外。
所以这个早上,周晨越发觉得,爸妈那个家,真的是再也呆不下去了。
悲催的是,自己尚未成年,想单独住在学校宿舍以外的地方,爸妈还不同意——世界上最恼火的事情莫过于此。
而且,就是做通老爸老妈的工作,现在就住到外面,那又有什么意思?
和肖嶶也是不久前才前进了象征性的一小步,平均每周,大概有机会么么哒那么一两回,以肖嶶的性子,她怎么可能现在也不在家里和学校住,搬出来和他一起住,过那没羞没臊的小日子?
周晨估计,就是两人都上了大学,他也得花上不少力气和时间,才能达成这样的结果。
现在,是做梦都别这样想。
何况,就是肖嶶同意,她爸妈又怎么可能同意?
想着想着,他对郭浩说,“你就买个十斤二十斤的回来。”
我今天,从早到晚,就全吃粽子,我就吃个够。
哼哼,且等到明年5月,我满18周岁以后,老爸老妈,你们做再多的山珍海味等着我,回不回家,那我一得看心情,二得看看我的日程。
还不能让余小美那个经常揣着糊涂装明白的家伙看日程,得找个更懂我心意,还会无条件的迁就配合我的,“呀,周总从今天到下个月都没空呢……”
到办公室的这一路,周晨就这样一直在脑补各种各样的戏,让自己的情绪一会低落一回激昂,让那可怜的、很少有机会露面、一开始定位是戏精的系统,都吓得大气都不敢出,压根就不敢招惹他,因为,这人,莫不是深井冰?
当然,周晨那只是在自己跟自己开玩笑,他当然不可能真的因为一个粽子,就对爸妈起了怨怼之心,他又不是真的是深井冰。
正经是两世为人的他,在有了今天的发现之后,便又有一个发现,当年,有时是真的有些想不明白,那么多曾经的恩爱夫妻,结果最后都劳燕分飞,好多不但没能走到最后,甚至都成了巴不得你死我活的生死仇人,而爸妈,却能一直扶持着走到最后。
尤其是在家里生意失败,之后只能一直泯然众矣,真说起来,连个中等水准也混不到的时候,他们还能不离不弃,而且真的是连架都很少吵——至少周晨没看到爸妈吵那种很激烈的架,这究竟是为什么呢?
现在他有些明白,如果爸妈不是这样,最爱的人都是他们彼此,而是孩子或者是其它家人,如他们的父母,那么,他们可能也很难这么和谐的过一辈子。
都只算是高小文化的爸妈,原来懂得很多受过高等教育的人,都不能明白的至关重要的大道理。
想到这一点的周晨,迫不及待的想把这个发现和经验,跟自己想共度一生的肖嶶分享,他看了一下时间,就给肖嶶打了过去。
“喂,”肖嶶的声音,轻轻柔柔的,只是通过电话听到,就让周晨觉得,这个炎热的夏天都清凉起来。
听着那边勺子碰到餐盘的声音、几百人聚在一起发出的热闹的嗡嗡声,感觉非常亲切的周晨说,“吃早饭吗,早上有没有被雨淋到?”
“正在吃啊,今天早上食堂也有炒粉哦,”肖嶶说,“你呢,早上吃了什么?”
周晨便忘了自己本来要跟她说些什么,“我吃了粽子……”
专注的开车的同时,并不妨碍听听老板讲电话的郭浩,也只有在这样的时候,才确定自己老板,还是个孩子。
听着周晨在后边兴致勃勃的说着那些废话,哎,年少真好啊!
到最后,周晨总算记起自己打这个电话的目的,“肖嶶,将来我们一起生活之后,”
“嗯?”肖嶶的声音轻如蚊蚋,周晨能猜到,这个时候,她的脸一定又像包子里的豆沙一样红。
“我们一定要把彼此都放在第一位,好吗,”周晨说,“无论是我们的孩子,还是我爸妈你爸妈,让他们通通都靠边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