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内,齐冰伶问镇修童子:“先生可是让你捎什么话给我。”
镇修童子静默着摇摇头,忽然叹了口气。
齐冰伶双目微眯,觉得不对,“还是你有什么难言之隐,需要避开先生找我说。”
镇修童子听罢双目生光,“没错。”
“我猜猜看。”齐冰伶沉思,“你该不会是想让我求先生放你出洛泽吧。”
镇修童子微微一笑,“公主果真是聪明人。”
“其实你不必说,我也正有此意。昔日亡海盟的目的是亡海,而今不同了,连同先生在内,亡海盟众人助我复国,我谢还来不及,怎会念及旧过呢?待四州安稳后,亡海盟中有功者重赏,无功者赦其过。如何?”
“多谢公主!”镇修童子起身要跪,却被齐冰伶扶住。
“你在海宫还有亲人吗?我会命人好好安置他们。”
镇修童子摇摇头。
“那琉璃呢?”
镇修童子也摇头。
齐冰伶有些诧异。他与上官朔所练同门武功,练功之时需要采阴补阳。想想上官朔府上那一屋子小妾,齐冰伶如何也不相信镇修童子会没有家室留存于世。
“女人们爱财,早就散了。至于孩子……”他无奈笑笑,“六年前为了替我解八方合血,夭折了。”
“八方合血,和那个孩子有什么关系呢?”齐冰伶疑惑。
镇修童子看向她,微眯双目,“八方合血的解法这世上只有一份,就是生食亲子。难道公主的八方合血不是这样解的吗?”
“什么?”齐冰伶愕然。
端坐一旁的林成也忽然站起身。
关于八方合血的解法,上官文若始终缄口不言。这般神秘想来是有原因的。
“不可能。”齐冰伶不假思索地否定道。
可否定完又觉得,倒也不是不可能。
上官文若给她的药会有损胎儿,想必就是要通过这个孩子解毒的。
至于先前的药,齐冰伶忽然不敢想。
自从将林春交给蝴蝶公主后,齐冰伶再没有见过他一面。
再到后来孩子被盛如君抓走交给奉阳太守,再到城门前的要挟。
齐冰伶原本想不通他们辛辛苦苦绑来要挟的孩子为何要掉包。现在倒是想通了。
莫非从一开始盛如君绑走的人就不是林春。
那么她的春儿呢?
齐冰伶让镇修童子先出去,而后怔怔地愣了好一会,才对林成道:“成哥哥,我想去一趟蝴蝶公主府。”
“现在?”林成担心地望着她,“你有孕在身,不便再长途跋涉。”
齐冰伶慢慢将手移到小腹上,忽然间眼中噙泪。
无论是林春还是这个孩子,她都不想他出事。
林成理解她,单手搂住她的腰,单手拭去她脸上的泪,“我立刻写信给蝴蝶公主,把事情问清楚。”
林成的信发出去数日,没等来蝴蝶公主的回信,却等来蝴蝶公主的人。
从琉璃到奉阳,鸽子总比人快。她却先到一步,怕是连信都没收到便赶来了。
齐冰伶心里更奇怪了。
营外,是蝴蝶公主的随从,足有百号人,其中不乏会武的门客。看样子像是有备而来。
“你该知道我为何来吧!”蝴蝶公主径直进帐坐下,“昔日我们说过,我助你复国,你助我弟弟登皇位。现在该兑现承诺了。”
齐冰伶冷冷一笑,茫然道:“琉璃无主,朝中必然大乱。正是四皇子趁乱夺位的好机会。如此说来,我已经算兑现承诺了。”
蝴蝶公主嘴角抽搐了一下,“父皇失踪,生死未卜,若此时惠儿夺位,必会遭朝臣诟病。你这样打算,看来并非是真心要助惠儿。想不到你竟是薄情寡信之人!”
齐冰伶偏头微笑,“对重信义之人,我齐冰伶必守信。反之亦然。”
蝴蝶公主的脸有些白,“你的意思,是我骗了你?”
“你敢与我保证,你我间的承诺,没有半句谎言吗?”齐冰伶的目光冷冽地扫过她。
“自然是敢。”蝴蝶公主挺直背答。
“好,那我问你,我儿子呢?”齐冰伶站起身,毫不客气地直视她。
“分明是你将皇孙偷走的。质问我做什么?小孩子怎么样,你不该最清楚吗?若不是你急于将孩子带走,我也不至如此忐忑,要到奉阳来找你讨说法。”蝴蝶公主瞪向她。转瞬,又垂眸看地了。
她在紧张,齐冰伶看得出。
“那日从你府上送出的孩子,真的是林春吗?”齐冰伶问。
蝴蝶公主浅哼一声,淡淡道:“不是林春,还能是谁呢?”
齐冰伶忽然有了主意,命人将被奉阳太守吊在城下的那孩子的尸身带来。
“你瞧仔细,是他么?”
蝴蝶公主眼神飘忽,后退了半步,周身都发着抖。
“是他,对么?”齐冰伶目光咄咄地望着她。
蝴蝶公主低头,不说话。
“那我的春儿呢?那日他明明是被你带走的。”齐冰伶质问道,一时心急,气息不稳,不得已扶住额头。
蝴蝶公主瞧见她这模样,心下一笑。她越是担心急躁,形势便对自己越有利。
想了想,又道:“这问题你不该问我。该问你的好军师去。”
“先生?”霎时间,齐冰伶脑中一片空白。
“是啊,让这个孩子与林春掉包,就是她的主意。至于她要皇孙做什么,我又怎会知道。我原以为你二人关系甚好,她做什么,你该都知道的。我既是受你之托养育皇孙,你派人来要孩子,我岂有不给之理?”
齐冰伶顿住了,许久说不出话。她从来不知道她以亲子换回上官文若的那日以后,她居然和蝴蝶公主还在暗中联系。
蝴蝶公主疑惑地蹙了蹙眉,“现在看来你是不知道啊!”
齐冰伶努力平复却无济于事,径直跌在椅子上。
想想琉璃和谈时上官文若给自己堕胎药的事,再加上林春的失踪,好像一切都在指向一个答案。
她身上的八方合血能解开是有原因的。
上官文若用林春做了药。这数月来自己所食,竟是亲子。
齐冰伶如何也不能接受这个在心里逐渐成形的事实。
她忽然萌生了一个念头,回清音观找上官文若,将一切问清楚。
即便最后的那个答案可能会让她更难以接受。但总比永远没有答案的好。
就在此时,帐外侍卫来报,“军师到了。”
齐冰伶掀开帐子来看,远远地,一辆马车朝这边驶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