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臣……”上官文若自顾自喃喃道,稍稍想了一会才意识到,祝子安向来不喜与她论国事的。
他那话里分明带着怨气。
“你是不是,与公主生气了?”上官文若迟疑片刻,还是将这句听来荒唐的话问出了口。
祝子安的神色变了,语气也一改先前的耐心,变得很严肃。
“阿若,我想你知道,在师父心里,你的安危远比她齐冰伶的天下重要。”祝子安语重心长地望着她。
她自他怀中微偏了头,怔怔地看他,忽然面露忧色。
她明白了,祝子安是因为她此番受伤,心里怨恨齐冰伶,所以在齐冰伶南下奉阳时才故意没有叫醒她。
甚至,还能想出法子让她多睡了一阵。
上官文若一时紧张,又咳起来。
“师父,你……”
她词穷了。
祝子安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看她,郑重道:“现在木已成舟,你急也没用。当务之急,是要好好养病。”
上官文若急了,死死地瞪着他,无奈嗓子干涩说不出话,否则她一定毫不留情怼回去。
祝子安瞧她这模样只觉好笑。他扶着上官文若慢慢躺下,补充道:“你这身子一时半会好不了。要多休养。”
“是不是我的病一日不好,师父便要一日困我在此?”上官文若问。
祝子安笑了,“是又如何?”
上官文若不知该如何回应他的幼稚,望着他,有苦难言。
祝子安凝视着她,良久,无奈叹了口气,“傻丫头,你何时才能让师父放心呢?”
上官文若无奈笑笑。她二十四岁,还被人叫丫头,真是哭笑不得。
“该吃药了,我去给你拿。”祝子安说罢出了屋。
他被哄得很开心,上官文若总算松了口气。
现在屋内安静下来,她也该好好想想接下来该怎么收拾残局了。
窗下,一个小弟子正好经过。
“小师弟,来!”上官文若朝他招招手。
“咦?师姐你醒了?”小弟子蒙蒙地停下脚步。
上官文若朝她做一手势,“小点声。帮我去拿纸笔好不好?就送到窗下来,谁也别告诉。”
“好。”小弟子很快回来了,从窗子给她递了张纸,外加一只蘸饱了墨的笔。
上官文若快笔写下一份劝止书,偷偷将它交给小弟子,嘱咐道:“把这个交给掌门师兄,拜托了。”
小弟子听话地走远了。
上官文若刚刚收拾好被褥,闭目躺下,祝子安便回来了。
“吃药了!”祝子安坐到床边拍拍她,居然没反应,像是睡熟了。
祝子安皱了皱眉,觉得有些奇怪。
更奇怪的是,这床上怎么好端端的多了一只墨点子呢?
……
一封信经竹其慧之手,传往奉阳方向。
外出巡街的弟子收到此密信,相互打听许久终于找到了齐冰伶。
此时,齐冰伶已到通州了。
她看到上官文若信,叹了口气。
其实那日在逐浪川,她和祝子安,好离好散,并没有争执什么。
在上官文若坠下悬崖的一刹那,齐冰伶就坚定了这次奉阳之战不能再连累她的决定。
她相信祝子安也是这样想的。所以主动提出让上官文若随他去休养。
谁知偏偏算差一步。上官文若哪里是能安心休养的人呢?
齐冰伶将信给林成看,自己坐回床上,接过巧儿端来的药酒处理伤口。
她身体底子远比上官文若好,连上赶路,几日功夫已无大碍。
“先生叫我们不要那么早去奉阳,”齐冰伶对林成解释道,“怕将士们久战疲惫,会吃不消。”
她说罢冲着林成狡黠一笑,“我又没有那么傻,自然知道边走边休整的道理。着急赶路,不过是怕奉阳太守提前得了消息有所准备,这一仗就不好打了。”
林成将信看完,低头沉思了片刻,“我们自昌池来通州,走走停停,一直派人先往奉阳探信,都没发现异动。敌军这般胸有成竹,倒不像是要做准备的样子。”
“还是说,在我们不知道的情况下,这个准备已经做好了?”
林成忽然看向齐冰伶,满目焦急,把巧儿都吓坏了。
“好端端的,这是……怎么了?”巧儿不明白。
齐冰伶却明白了。
她望着巧儿,有些虚弱地道:“你去叫钟将军来,问问派出去寻春儿的那队人,有消息了吗?”
……
就在几日前,与琉璃隔绝多时的奉阳城中,奉阳太守正急得团团转。
眼见着通州、应城二州城破,太守交城投降,至今音信全无,显然不是什么好下场。
如此看来,降是有风险的,但硬打又打不过。
奉阳太守一筹莫展之际,府上来了位贵客。
男子一身朴素书生装扮,面容端正稳重,自进门来始终神色严肃。
更让奉阳太守琢磨不透的是,此男子来府献策,身后居然还跟了个小娃娃。
那小娃娃约摸四五岁,模样呆呆的,像是被唬住了,自进门以来一言不发。
奉阳太守越发觉得此人不靠谱,能一路请他进堂也不过是死马当作活马医了。
男子进堂坐下,避开太守府上小厮递来的茶,面向太守,急急地自报家门,“鄙人盛如君。”
奉阳太守听罢愣住了。
若在别处这名字没听过也就不罢了,但是盛家势力在奉阳可谓一枝独秀。即便他一个琉璃人也早有耳闻。
盛如君,昔日在海宫朝堂上叱咤风云的丞相盛昌平的独子。此人必不好对付。
奉阳太守尴尬笑笑,绞尽脑汁都没想明白他一个海宫贵族为何会突然找到他门上来。莫不是齐冰伶使了什么阴谋?
不仅奉阳太守,堂内一众门客小厮都愣住了。
盛如君不理众人,照旧我行我素,站起身来,不行礼不接茶,开门见山道:“我今日来是要帮太守的。太守可不要误会。”
他说罢轻咳一声,身后的小孩子十分听话地朝前迈了一步。
“跟他们说说,你是谁,叫什么名字?”盛如君看他道。
小孩子眨眨眼,一字一句如背词一般地说:“我是齐冰伶的儿子,我叫春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