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齐冰伶停下,问祝小五:“先生醒了吗?”
她知道子夜散服下一炷香时间后人会醒。于是算好了时间过来瞧瞧。
与她同来的还有林成。
上官文若身体虚弱,声音尚不足以传至门外,张着嘴努力许久也只咳了几声。
祝子安替她去开了门,见到齐冰伶,点了下头。
齐冰伶刚要进门,却又被他拦下,“她累了,公主明日再来吧。”
“我无事。”
身后一个虚弱至极的声音答。
祝子安一回头,那个不怕死的竟自己下床了。无奈之下,只好一个箭步冲去扶住她。
上官文若信赖地抓住他的小臂,缓缓挪步到门边,径直跪下了。
“臣有罪,欺瞒公主,让公主担心了。”
齐冰伶托住她的双臂,摇摇头,霎时哽咽。
林成朝祝子安望了一眼,走近道:“子安兄,我们先出去。伶儿有话对她说。”
祝子安不肯。他现在片刻都离不开她。
林成劝不过,只好求助似地看向上官文若。
上官文若抬眸对向祝子安,“师父放心出去吧。应该不会太久的。”
祝子安的目光依次划过面前三人,最后还是选择随林成出了屋。
她现在身子这样弱,不能再动气。祝子安怕激到她。
待那二人走了,齐冰伶搀扶上官文若起来,相继坐到桌前。
齐冰伶望着她,仍然惊魂未定。
“我知道公主想与我说什么。”不等齐冰伶开口,上官文若先道:“顾侯爷想必已经答应领兵归附公主了吧?”
齐冰伶点点头。
她能猜到,齐冰伶一点也不意外。
毕竟这一切都是她亲手策划的。即便身处敌营,那样的险境下,她还时刻念及用计。
上官文若眨眨眼,继续道:“他这一归附,实际是将整个明都交到公主手上。没有兵权,明都太守不过是一具空架子,不足为惧。”
“但要再朝南收复奉阳,除却明都这一阻碍,还有与其东西并立的通州。眼下休将军带康王府侍卫军投奔了我们。但分散各处的府兵数量仍不少。与明都不同,通州境内统领各处府兵的都督都是琉璃人。想要为我们所用怕是困难。”
“我明白,如果不能策反其归附,便只有硬打。”齐冰伶道。
“硬打倒也不至于。”上官文若敛眸浅笑,又看她,“公主现在手上兵力充足,果然连说话都不一样了。”
“先生莫再笑我了。”齐冰伶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还不都是先生的功劳?”
“臣不敢。”上官文若立刻换了恭敬的口吻,起身又要行礼。
齐冰伶又扶她坐下,“你我相识这么久,不仅是君臣,还是朋友。这屋里又没有外人,不必多礼了。”
说罢走到窗下,让祝小五去叫巧儿烧水熬粥,给先生送来。这几日她一直卧床也未进食,齐冰伶怕她身子撑不住。
然后才又坐下,问她:“先生刚刚说攻取通州,不必硬打,是什么意思?”
上官文若道:“公主击败万三保大军,拿下昌池,上官近台得信后必传令其他各州府兵阻止公主南下。但是这令传给上面,底下人愿不愿意听就两说了。”
“我前不久才自通州回来,听那边百姓说,永王在通州苛政暴行,欺压海宫民商,海宫百姓间生怨已久。而府兵内,大多还是海宫人。此时只要有一人牵头,带领他们反,很快这股势力就会帮助我们夺回通州。”
“可要由谁来牵头呢?”齐冰伶问。
上官文若微微低下头,脑子里一闪而过“祝子安”。然而思考了一下,还是没有说出来。
倒是齐冰伶替她说:“其实我一直想问问先生,二爷他,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他,是真的不愿意助我吗,还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她们都知道,以祝子安在通州的名望,牵头起义再合适不过。
再者,有上官文若这层关系在,齐冰伶对祝子安十分放心。
只是每每询问他,得到的都是否定。
齐冰伶不觉诧异,现在的祝子安和六年前在逐浪川旁,扬言要闯宫替上官文若报仇的那个他,判若两人。
往事能让原本善良无争的齐冰伶变得狠厉,也能让原本满是棱角的祝子安变得随性柔和。
上官文若对此倒没什么奇怪的。
她只笑笑,朝齐冰伶道:“他若实在不愿,还望公主不要勉强。”
齐冰伶见她态度坚决,不作解释,也不问了,只是心里觉得有些惋惜。
稍后,巧儿端粥来了。
热气腾腾的粥放到桌上,粥中还插了一根翘尾勺。
“辛苦你了。”齐冰伶朝巧儿道。
“我不辛苦,二爷才辛苦。”巧儿瞥一眼上官文若,又对自家主子回道:“粥不是我熬的,是二爷亲自熬的。”
上官文若刚刚握住的勺柄又松开了,“师父人呢?”
“还在厨房呢!”巧儿道,“说要给先生做什么杞糕,补身子的。”
想了想又补充一句:“公子也在。”
齐冰伶噗嗤一声笑了,朝满脸忧色的上官文若安慰道:“让成哥哥与二爷学学烧饭也好,免得整日笨手笨脚,连照顾自己都不会。”
上官文若有些尴尬地回了笑。
对这些家长里短的客套话,她向来有些木讷。况且此时体虚,也没什么心思动脑子应付。
她眼里心里只有手上那碗温热的白粥。
厨房里,同样的白粥还有小半锅,此时用文火煨着。
上官文若毕竟几天不吃不喝,祝子安怕她一碗不够再饿着,索性多熬了些。
熬粥的小砂锅旁,热气腾腾蒸着的杞糕就快好了。
林成去拿了碗碟,掀开锅盖,看着祝子安将一只只白嫩嫩的杞糕用筷子夹出来。
同白粥一样,杞糕也有富余。
祝子安便叫林成尝一块。
林成接过一小块放到嘴里,甜到发腻,不禁皱了皱眉。
祝子安见状笑了,一边将刚揉好的杞糕面团在锅内摆好,一边道:“阿若每次生病,嘴里发苦,易师姐都会多放些糖。她嘴刁得很,稍稍尝出这杞糕里的药味便不吃了。”
林成还是第一次见用糕点喂药调理身子的办法,不免有些好奇,又问:“这些杞糕都是今晚吃的?”
“当然不是。”祝子安直笑他,“够她吃上半个月了。至少养上半个月,她的身子就该好多了。”
他一次性将半个月的杞糕都做好了。
林成想想有些奇怪。
“子安兄可是还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