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文若知她难过,便也不再多言,用手拍拍她的肩,“有什么话坐下说。”
萧任雪点点头,随她坐到桌旁。
蓝儿被袁豹领去别屋歇息,屋内只剩她们二人。
“盟主突然要我回来,可是因为顾侯爷?”萧任雪猜测道。
早在逐浪川溪底,她便与上官文若说起过自己与顾光洲的往事。那时上官文若便言及日后或许要请她帮忙。也是在那时,她便有此猜测。
“不错。”上官文若静静抒了一口气,面色少见地无奈。
她既知道萧任雪与顾光洲的往事,本是不愿利用二人的感情,旧伤添新伤的。因而刚出溪底时,萧任雪执意去找顾潇,她也没阻拦。
只是眼下看来,最快且最有效的办法,还是只能麻烦她。
萧任雪看出上官文若有些为难,便先道:“你不必有所顾忌。你救了逐浪川那么多条人命。我们报答你是应该的。”
“再说了,我与他,早晚是要再见的。这世上许多事,躲也躲不过。”
萧任雪忽然想起什么,看向她的眼,“对了,你与你师父,如何了?”
上官文若一怔,佯装笑意摇了摇头。
“他还在恨你?”
“应当是不恨了。”上官文若抿起唇,“但也谈不上多喜欢。”
萧任雪笑笑,心里欣慰不少,“那就好。慢慢来,急不得。再厉害的男人,心都会软的。”
上官文若有些尴尬地别过头。
她一点不希望祝子安心软。他现在身边有槿娘,有念儿丫头,有家人,挺好的。她不想再打扰他,一次也不想。
即便自己还病着,这病还离不开他。
可她的性子,哪里是因为自己的生死能张口麻烦人的。再说她已到阎罗殿走过无数次,早已不惧了。
“好了,不说这些。”上官文若打断她,“在你去见顾侯爷之前,我还想让你见一个人。”
萧任雪不解地蹙了蹙眉,可片刻后,忽然有些明白,“是袭鸢公主么?”
上官文若点了头。
……
连续三日,万三保的军队和明都府兵都没有异动。
过度的安静只会让人更恐慌。
齐冰伶正在府上对着一张地图苦思冥想。
自外回来的林成忽然道:“袭鸢公主有消息了。”
齐冰伶正要起身,又被他按下,“小心伤。”
“早就没事了。”齐冰伶怪他将自己娇坏了,还是扶着他的手,缓缓站起身。
“城南的一家乐坊里,有个擅长弹琴的女子,听说是六年前初秋来的,时间也对得上。”林成将手下查到的消息告诉她。
“你去看过了?”
“还没有。先问问你。”
齐冰伶斜目挑了他一眼,如今他还真的越来越像一个臣子了。
她心里有些不悦,却也没与他明说。
“袭鸢公主的琴艺,昔日太皇太后也是称赞过的。她孤身一人,若想在昌池立足,到乐坊弹琴是个不错的打算。人应当不会错。”林成又道,“只是我与她并不相熟,直接去请她未必会过来。”
齐冰伶莞尔一笑,心道他原来是这样想。
“走吧,我陪你一起去。”
她去里屋换了套温婉庄丽的衣服,重新挽髻整妆,再随林成出来时已像个邻家姑娘,临出门,还挽住林成的手。
李鱼亲眼望着二人出了府门,心里咯噔一下。
城外战事吃紧,这二人却在这儿风花雪月,不合适吧。
刚想提醒,却听身旁巧儿清清嗓子,唤他回来。
“公主是和公子去办正经事。”
正经事?
李鱼微微皱起眉,悄悄地尾随二人身后。
跟了半晌,再一瞧,竟然进乐坊了。
这几日乐坊停工,自外倒是听不到动人心魂的靡靡之音,不过这里面美女云集,公子真的受得了?
李鱼不解,却也没继续跟进去。
左右有齐冰伶跟着,他在旁边不合适。
想罢,便只等在门口。
齐冰伶今日穿成这样,是她有意为之。
上官文若在信上交代,袭鸢公主出城之前,不要向外透露她的行踪。
打扮成寻常人家的小女子出行不会引人注目,稍后护送袭鸢公主出城也更安全。
乐坊的老板娘出来与二位解释这几日正打仗,人心惶惶的没心情弹曲。
只见林成自腰间随手取下一块玉,交到老板娘手里。
老板娘一瞧,也不说什么了,赶忙上楼招呼吹拉弹唱的各位姑娘过来。
林成和齐冰伶则被请到一道弯木拱门后的雅几两侧,拱门自上垂了珠帘,内外互相看不真切。
“不知二位想听什么曲儿?”老板娘媚笑着在珠帘外塌下腰。
“我们只听琴,不听别的。”齐冰伶道。
“哎呦,这可难为奴家了。”老板娘连连叫苦,“楼里唯一一个会琴的姑娘近来生病卧床,演不了。”
“那个姑娘可是六年前秋日来到楼中的?”齐冰伶又问。
老板娘一怔,“您怎么知道?”
“我想去看看她。”齐冰伶起身掀开珠帘,又朝老板娘手里塞了一锭银子,“可以吗?”
“可以可以。”
老板娘一边叫堂内的姑娘们散了,一边亲自领着齐冰伶和林成上了楼。
敲敲门,道一声:“秋姑娘,有贵人找你。”
屋内的姑娘哑着嗓子咳了两声,没有说话。
齐冰伶示意老板娘不要再说,又嘱咐林成留在屋外,一个人推门进去,悄悄站到床边。
床上背对着她的女子披头散发,露出的侧容憔悴不已。
“皇姐。”
齐冰伶唤她。
袭鸢转过身,对上这张有些熟悉,却又实在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的脸,怔住了,“你是……”
“公主不认得我,但应该认得齐冰伶吧。”
“齐冰伶。”袭鸢默念着这个名字。
那个早年和亲琉璃的妹妹,做了琉璃最风光的太子妃,现在又杀了亲夫,执掌兵权,和城外千军万马对峙。
不过几日下来,袭鸢便对这个妹妹刮目相看。
同样身为公主,她在为故国拼尽一切的时候,自己却躲在乐坊惶惶度日。
袭鸢抬头看她,“莫非你……你就是……”
“没错,我是齐冰伶。”
“长宁!”袭鸢挺起身子,想伸手拉住她。
她许久没见过故国的人了。
即便来人与她并不相熟,一样能让她泪湿眼眶。
“公主莫激动,别再坏了身子。”齐冰伶扶她躺下,自己坐到床边,小声道:“我是来救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