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文若朝前走了没一会,身后便有人跟了上来。
“刚才这两个人,真是吓坏我了。”丁咏山说着,忍不住朝后张望,直到确认那马车消失地无影无踪。
上官文若低头浅笑,“怎么?担心他们害我?”
“那个林无退还好,倒是你口中的那位公主,言及昌池守卫时竟然冲动至此。这般有勇无谋,做事欠考虑,真要是与你动起手来……”
“这不是有表哥在么?”上官文若打断了他。
丁咏山憨憨笑着住了口。
上官文若回头望他,叹了口气,也实在是委屈他刚刚藏在车底了。
“还好有你在,”这一次,上官文若没有责怪他尾随而来,反而朝他谢道:“若非在外面有人接应,师父是绝不会放我单独出来的。”她喃喃道。
她往前走,丁咏山立刻又跟上,“那你要不要与我回去?”
“现在?”上官文若意外一瞥。
“齐知让已死,燕氏也已入宫,奉阳城任何消息,都可以通过燕氏递出来。到时我再带几个弟子一起留在奉阳城内接应。你只要在洛泽盟里安心等消息就好。”
这样也不是不行。
只是上官文若还有另外一件事要做,那件事,必须她亲力亲为。
“顾潇到了吗?”她问。
“快了,最迟后天就可到康王府。到时祝子平一定会将她留在府上。”
“好。”上官文若不再多说,快走几步,牵过道旁丁咏山早已备好的马,翻身越上。
“你这就回去?”丁咏山始料未及。
上官文若于马上朝丁咏山笑道:“此番多谢表哥。只是我还要赶紧去找我师父。”
“可你这身子,再连夜奔回去……”
上官文若朝他摆了手,“有关心我的时间,还是抓紧在奉阳城多安排些人,留着保护燕姑娘吧。”
说罢,策马而去。
丁咏山望着她的背影,无奈摇摇头。
上官文若急匆匆要走倒也确实有些别的考量。她怕待得太久祝子安赶来,正撞见她与丁咏山交谈。
祝子安虽知道她在山外有人接应,却不知那人就是丁咏山。
若是知道了,恐怕又要闹上一通。
上官文若行至一半,远远望见一匹白马朝她奔来。
她下了马,等在路边,直到祝子安奔过来抱住了她。
他的心怦怦跳得很快,像是真的着了急。
上官文若拍拍他的背,示意他先松开自己。
祝子安意识到自己紧张过度,慢慢松了她,扶住她的双肩,自上而下细细打量了片刻。
好在无事。
“今夜之局真是万分凶险,稍有差池,便会……”
“死?”上官文若毫不在意地笑笑,“能与师父死在一处,也算是阿若三生有幸。”
祝子安立刻松了她,置气一般,一脸正色地怪道:“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玩笑!”
上官文若看他仍是紧张,反倒笑得更开心了,拉过他的手,细细地与他解释道:“我既然敢设此局,没有百分百的把握是不会做的。”
“那日师父为林公子解穴,我便猜出他所练之功是暮字诀。后来我问了李鱼,他说教林公子练功的人常伴太后身边,又是位女师父,想必就是星官银铃。由此推断,银铃也会暮字诀,并且极有可能是简家人。一个简家人潜入皇宫做什么呢?开始我也想不明白,可我查了槿姑娘收集的情报,银铃入宫的时间,正是十八年前。”
“碰巧就是那一年,简皇后诞下长宁公主,交出了暮字诀。后来十八年间,银铃不曾升过官,也不曾借用司天台的权利私揽钱财。这说明她要的并非权财,抛开这些,再加上十八年前的巧合,我猜她真正的目的就是暮字诀。至于为何十八年前银铃拿到暮字诀却没有离宫,大约是那暮字诀并非她真正想要的。”
“至于为什么不是她真正想要的……”上官文若沉思了片刻,“我也是今日才知道。”
“所以你那日鼓动无退去藏宝阁,实际是为了将银铃婆婆引来?”祝子安问。
上官文若点了头。
一旦银铃知晓公主身世,一定不会放过她。而只要银铃敢威胁公主,简如便不会坐视不理。而简如母女深陷危险,齐知让又绝不会不管。
“可是有一点,简如如何得知公主今日遇险,又如何从奉阳赶来,她生着重病,一个人骑不了马。”祝子安又问。
“骑不了马,不会坐马车吗?”上官文若有意提点道。
祝子安愣住了。
上官文若也不再卖关子,直接告诉他道:“人是我接来的。你忘了我说过在外有人接应么?”
实际是丁咏山将简如接来,又借同一辆马车将上官文若送到山外。只是丁咏山这个名字,上官文若不便与他提。
祝子安想想刚才与她同在马车旁观战,却对此事浑然不觉,可见这接应之人并不一般。
“可是阿若,你可曾想过简皇后会丧命于此?”祝子安望着她,不知是惊魂未定还是克制已久再难隐忍的爆发。
上官文若的确想到了。其实若无她今日之举,简如也活不长,齐知让留在深宫做他的悬丝傀儡,也与死人无异。若要强行为自己狡辩,总是有办法的。
可她没有。
害人性命确实不是善道。
她可以为了报仇不择手段,可师父呢?
师父不会理解的。
祝子安见她不言,大抵也猜到了答案。简如之死,陛下之死,甚至于今日盛昌平禁锢母亲的用计,或多或少都与她有关。
她是要亡海啊!那些人于祝子安来说是亲友,可对她来说却是敌人。
“阿若,”祝子安慌张地扶住她,直视着她的眼睛,“你能不能告诉我,你究竟要做到哪一步才肯收手?”
“师父说过不会阻拦阿若报仇的,难道要食言么?”上官文若疏离地朝后退了退。
“我是说过,可你也答应了不会再瞒我的。你的仇人到底是谁?若说陛下是当年北疆主使,我尚且还能相信,可简皇后呢?你为何要害她?”
“我并非害了她。”上官文若叹了口气,背过身去,“至少,不是完全害了她。若她不来,无人能制止银铃,即便师父也未必是她的对手。到时候,她的女儿性命难保,太后和林公子也受到威胁,还有在场的禁军将士们,也要死伤更多。以少数的人性命,换取多数人利益的最大化,这才是上策。”
她还是一如既往的理智,没有被混淆视听,亦没有被任何情绪左右。
这些分析在祝子安听来冷冰冰的,她却早已习惯了。
祝子安有些怕地朝后退了退。
“师父。”
上官文若蓦地回了身,第一次主动牵住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