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寒月安慰了半晌,又朝各位良家女道:“诸位先散了吧!”
管教嬷嬷闻言立刻领着良家女们出去了。
除了那位梅笑笑,跪在地上,怎么也不肯起来。
齐冰伶一步一回头,朝梅笑笑看去,犹豫片刻,终于还是停下步子。
“小主,快走啊!”嬷嬷急着唤她。
“就来。”齐冰伶笑着应道,脚下却是越走越慢。趁着嬷嬷不注意,悄悄躲到一旁的竹林里。
片刻后,林外传来脚步声。
齐冰伶闻声站了出来。
上官文若和祝子安一同停住了。
“又是你?”祝子安诧异看她。
齐冰伶恭敬朝祝子安行了礼,却道:“小女不是来找二爷的。”
上官文若极浅地笑了,示意祝子安到前面等着,自己则走到齐冰伶身旁,亦是恭敬朝她行了礼。
“皇后娘娘的设计,先生一早就知道,所以才有意提醒我不要取有字令签,对么?”齐冰伶问。
上官文若含笑点了头。
“如此说来,那令签能到笑笑姑娘手上,也是先生动了手脚?”
上官文若又点了头。
“为什么?”齐冰伶不免有些吃惊,“笑笑姑娘心思单纯,只要太后说让读,她必会将令签上诗句一字不差地读出来。”
“小主不是都已经回答了。我就是算准了这点才用了此计!若非梅笑笑口无遮拦将诗念出来,太后也不会知道皇后在背后使坏,更不会知道皇后勾结了于大人。”上官文若道。
“可她是无辜的。”齐冰伶震惊地望着她。
上官文若垂下双眸,倒是觉得面前这姑娘有些烦人了。
她最讨厌与别人解释计策,三句已是上限。
上官文若叹了口气,只顾朝前继续走,又道:“若今日拿签的不是梅笑笑,而是小主你,现在在亭中跪着的就是小主了。小主既已得了好处,何必还要刨根问底?”
“可你又是如何知道皇后娘娘要害的人是我?”齐冰伶不依不饶地追了上去。
上官文若烦闷地闭了眼,停下道:“先前小主私逃出宫,就和皇后手下的人起了冲突。而今又以通州良家女的身份一路选至会仙封典,日后若留在宫中,定是皇后的敌人。不拔了小主这根刺,恐怕娘娘寝食难安。”
齐冰伶仔细审视起她,更是惊讶。
这人不过是祝子安的一个徒弟,初到奉阳,又从未入宫,难道仅凭宫外之事和几句推测,便知道了真相?
“那你又是如何知道皇后娘娘勾结了于大人,又如何知道她们会以酒令为由害我?”齐冰伶又问。
上官文若忍不住摇了摇头,“小主刚刚还说笑笑姑娘心思单纯。我看小主亦是如此。”
齐冰伶蓦地怔住了。
上官文若笑笑,“玩笑话罢了。我能知道这些无非是因为来时路上碰见了于大人。大人是今年桃宴策划的主事,却在今日迟到了。而送他来的不是别人,正是皇后身边的红姑。说明他迟到不是因为别的,而是被皇后召入了宫里。被皇后召入宫里能做什么呢?小主应该已明白了。”
“再者便是这令签,寻常令签皆是无字,偏偏今日的令签有的有字有的无字,有字的肯定是为那些不曾读过书的良家女准备的。而这十人里,也唯有你不曾读书。他们算准了你会拿有字的签,你对那些诗词不熟悉,无论那上面写的是什么都会读出来。”
“刚才虽然仓促,不过我粗粗一扫,有字的签一共三根,每根签上的诗都读不得。”
“难道都是武后之作?”齐冰伶蹙了眉,“皇后娘娘便是再糊涂也不该出此下策啊!这样的讥讽,莫说治罪,就是掉了脑袋都是可能的。就算刚刚读诗的人是我,一样能查到皇后娘娘的呀!”
“她当然不会出此下策了!”上官文若嘴角上扬,颇有些自得,不急不慌自袖中掏出三根令签递给齐冰伶,“这下策是我替她出的。”
齐冰伶望着那令签片刻,霎时愣住了。
“哦,我忘了小主不太识字!”上官文若有些尴尬地又将令签收了回来,只道:“小主只需知道这三根令签上都写了些艳俗之作就是了。以这样的艳词,足以惹太后生气,却不至掉脑袋。”
“那……刚刚那只写着武后之作的……”
“那是我写的!”上官文若狡黠一笑。
齐冰伶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
刚刚大家围在桌前忙忙乱乱的,确实也无人观察上官文若写了什么。
只是她如何能做到这样快地写完,又这样快地放回去。
“难道先生此举,并非仅是帮我,而是要置皇后娘娘于死地?”齐冰伶又问。
“这不是正合了小主心意吗?”上官文若反问。
齐冰伶立在原地,沉默思索了一会。
“此一件事内,你救了我,又帮我消除了一个对手梅笑笑,还顺便替我向皇后报了仇。莫非这就是……一箭三雕?”
“小主可是要谢我?”上官文若得意地笑了笑。
未等齐冰伶说话,又道:“如果是的话就不必了!那日在承泽会馆,小主救了我一次,此番是我来报恩的!”
齐冰伶仔细端详着她,这才想起她便是那日进入承泽会馆的小公子。
这下更吃惊了。
“小女冒昧,敢问先生姓名?”齐冰伶忽然道。
“在下文若。”
齐冰伶默念着低下头来,仔细想着些什么。
“不如你我二人交个朋友吧!”齐冰伶期待地望着她。
上官文若对她的话颇有些意外,狐疑又问:“小主为何要与我做朋友?”
“不为什么。伶儿喜欢交友。而且,伶儿觉得先生是好人。”
上官文若双目微眯。
世上能称她为好人的,这姑娘还是独一份。
上官文若一时好奇,便又问:“我既害了笑笑姑娘,小主还觉得我是好人?”
齐冰伶轻松笑了,“刚刚我一时心急,口无遮拦,对先生是有些失礼了。现在听完先生所言,我倒觉得先生做得不错。”
“如笑笑姑娘这般心思单纯之人,确实不适合居于深宫。先生用计放她走,其实是保全了她。况且此事并非她自己的过错,便是回到府上,她的家人也不会因这次落选怪罪她。日后帮她谋个好夫婿,在宫外,一样可以幸福美满。”
上官文若听她这样说,不由欣慰一笑。
“小主这个朋友,在下交了。”上官文若爽快道,“只是小主若过了会仙封典留在深宫,在下又长居琉璃,恐怕不能常见。”
“这又何妨?”齐冰伶笑道,“交友贵在交心。”
齐冰伶目中皆是喜色。
“不知为何,我虽与先生相识不久,可见到先生,却有亲切之感。”齐冰伶望着她,许久许久,仍是满目疑惑。
上官文若倒是被她看得怕了,不由低下了头,可这心里何尝不是疑惑。
她还是第一次见有人这般执着非要将她的计策问清楚,况且这个人一遍便能将她的计策听明白,甚至还能听出言外之意。
如此说来,倒确实有些亲近。
上官文若回眸一望,见祝子安已等得有些不耐烦。于是转身朝齐冰伶行了礼,笑着告辞,渐渐走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