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我来了。”
莫秋妍颤抖的手抚上莫时却的面颊,仔细打量起他。
昔日分别还满是稚气的少年,如今再见已多了几分成熟。
也不知这三年,他过得好不好。
莫秋妍看着看着,不觉泪眼婆娑,再难抑制地抱住了他。
一旁的元娘不明缘由,却也知道不可多问,便急急地出了门,又将门带上了。自己就守在门边。
莫时却依赖地靠在姐姐肩头,仿佛一下子回到小时候。
只是那时他躺在姐姐怀里,而现在亦可以拥姐姐入怀了。
良久,莫秋妍松开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怪道:“你来做什么?你可知这是宫里……”
“我知道啊!”莫时却傻气地看着她,却是极认真地说:“我就是要入宫,带你回家。”
“回哪儿?”
“阑珊阁!”莫时却肯定道:“我们一起走。这次我从清音观叛逃,估计也回不去师门了。”
“叛逃?你怎会做出这种事?”莫秋妍不觉着了急。
“哎,这不是重点所在。现在最关键的,是你一定要跟我出宫去。”
莫秋妍怔怔地低了头,“我不走。”
“为什么?”莫时却不解,“难道你想在这宫里孤独老死,等着皇后再下死手?我听闻我那小外甥也被皇后娘娘……”
“别说了。”莫秋妍闭上了眼。
有些事,说了也是徒增悲伤,改变不了什么了。
“姐,这件事你一定要听我的。”莫时却按住她的手,劝道。
“那我问你,要如何出宫?这四面宫墙,如何逃得出?”莫秋妍动容道,声音微微有些抖。
她是习武之人,可在阑珊阁拜师十年之久所学的绝技,与这巍峨宫墙比起,都是不值一提。
她不是不想出去,而是从来没有这份勇气。
“这个不担心,盟主都安排好了。”莫时却自信道。
“盟主?”莫秋妍狐疑看他。
“对,是亡海盟的盟主。”莫时却正色道:“姐姐难道不想找海宫寻仇么?”
莫秋妍唇角微微抽动,极微弱地道:“想。”
“那就听盟主的,盟主会帮我们报仇的!”
“可是我听说,亡海盟都是吃人肉喝人血的莽汉,我……我们能相信他们吗?”
这话直把莫时却逗笑了,“你都是自哪里听说的?亡海盟主斯斯文文,不过就是个书生。”
莫秋妍微微皱了眉,“那他为何要帮我们?一定有条件对不对?”
“条件嘛,倒是有,不过也是姐姐力所能及的事。”
莫时却说着拿出那日上官文若交给他的锦囊,将其中的一张纸递到莫秋妍面前。
莫秋妍细细读完,不禁佩服起这位从未谋面的亡海盟主来。
“没想到一个书生,竟也对武林世家有如此深的了解。”
“是呢!他无所不能,无所不晓,姐姐见了就知道了。”
莫秋妍将那张纸折好,塞回锦囊里,又问:“那他可说我们要怎么逃出宫去?”
莫时却故作神秘地道:“这个嘛,就要姐姐陪我演一场戏了!”
……
次日一早,莫秋妍亲自到云雨馆来了。
只她一人来的,身旁一个婢子都没带。
照旧一身白衣,十分素净。
至馆前敲敲门,很快便有人来应了。
前来开门的是阿碧。
只因杜紫英住处离馆门最近,声音也听得最清楚。
“你找谁啊?”阿碧睡眼惺忪地问。
莫秋妍不说话,只微微笑笑,半蹲着行了礼。
阿碧见她对自己行礼,当即肯定她是与自己平级的宫婢一类,因而也未太在意,只一句“时辰未到不可开门”,便又将门关上了。
莫秋妍蹙着眉,又敲了敲。
阿碧又开了门,一脸不耐烦,“这大清早的,闹什么闹?你是哪里的宫婢,来云雨馆做什么,我们大小姐可是日后要做娘娘的人,吵了她,可没你的好!”
话音刚落,杜紫英还真被吵醒了。
一样惺忪着眼,迷迷糊糊走到门边,朝外瞥了一眼,见是孤身已婢子,顿生嫌弃。
趁着睡意,朝阿碧摆摆手,小声道:“你还愣着做什么,关了门,让她快走!”
阿碧答着是,一边朝门外的莫秋妍推搡着。
“砰”地一声,门关紧了。
莫秋妍被推倒了,就趴在门前阶上,迟迟起不来身。
稍后,管教嬷嬷赶来云雨馆,一眼便看见倒在阶前的莫秋妍,顿时慌了神,连忙来扶,“娘娘,您没事吧?”
莫秋妍摇摇头,细声细语地道:“原本是想亲自来谢谢昨日那位朝我报信的燕青小主,不想一来便被人赶出了门……”
“这是何人做的?奴婢替娘娘训她。”
“算了罢。我毕竟只是个冷宫娘娘,遭人嫌弃也是情理之中。”莫秋妍一边说着,一边抽抽搭搭哭了起来。
嬷嬷一见不妙,立刻开了门,将各位良家女喊了过来,一一询问,很快便查到了杜紫英。
别人便罢了,杜大小姐是皇后娘娘刚刚给请回宫的,还真不好多骂。
杜紫英知道刚刚那是才人,心里也有些怕了,因而现在老实得很。
管教嬷嬷鼓动着叫她去给莫秋妍认了错,又亲自送莫秋妍回了漱玉宫。
杜紫英心想,事情做成这样,应算是过去了。
可是那一晚突传噩耗,漱玉宫走水了。
太监宫婢们忙着扑火,直到第二日凌晨,那火才渐渐小了些。
待大火过了,莫才人却也不见了。
宫婢们去寻,却未寻到。
宫内纷纷议论,都说那夜的火那样大,许是将才人烧成灰了。
而今骨灰也无处去寻。
宫中出了这样大的事,即便盛玉儿先前再厌恶莫秋妍,也不得派人查上一查。
查了一遭,终于问到元娘,只见她抽咽着自怀中掏出一封信来。
“这是主子死前留下的。请务必交给皇后娘娘。”
她说着,将信递给前来问话的嬷嬷。
又道:“那日主子被杜大小姐用话激到了,自云雨馆回来,一时难过,竟起了寻死之心。那夜,趁奴婢外出打水,便自己纵了火。这些奴婢也是后来才知。那日主子在奴婢外出前,便将这信悄悄放在奴婢的佩囊里了。”
那嬷嬷听着,潸然泪下,而后匆匆将信呈给盛玉儿。
盛玉儿看罢不由得叹了口气。
“原想这个杜紫英能给本宫争口气。现在看,这宫里怕是再留不下她了。”
当日,杜紫英便被赶出了宫。
可怜镇北侯府来接她的随从前脚才出了奉阳,后脚又只得颠颠地赶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