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蕖想起庆典那日所见的五梅道院领队而来的宣豫真君,手下弟子妍丽以极,她却是一身清健之气。衣饰简洁而讲究,昂首阔步、方额丰颐,眼带锋芒、眉凝文韵,很是有一股豪气,全不似寻常女子。
不由夸赞:
“我见过宣豫真君,顾盼神飞,机敏英睿,即使在八大门派中,亦当得上翘楚人物。”
戴清越开心点头,幼蕖夸宣豫真君,她颇感与有荣焉,喜孜孜地应和:
“宣豫真君曾任我两年教谕,见识非凡,我多蒙她指点。”
这也令幼蕖惊奇,八大门派中,以真君之尊亲自教导弟子的也不多见呢!她想想又道:
“我见到宣豫真君身边那领舞少女,名作‘黎佑衢’,起初我还惊了一下,与我名字相似,后来才知同音而已。她妙舞珠喉,天人之姿,是我平生罕见。”
幼蕖记得那日歌舞的惊艳,赞美之意同样由衷而发。
戴清越却是意味不明地一笑:
“那黎佑衢天生娇媚,确实我见犹怜。嘉纫院全是女子,有个每年大比,皇帝老儿选妃一般,看脸听歌赏才艺,她能脱颖而出,色艺自然非同寻常。只是,单凭这个立身,可难呢!就算唱曲儿能换灵石,也要有人肯写给她才行。”
这语气,又似欣赏,又似鄙薄。
幼蕖不知触动了哪处,突然悟了:
“啊,庆典上那首贺词,是你写的!”
戴清越略有些得意地挑起嘴角,默认了。
她有才,黎佑衢有貌,两相配合才能惊艳亮相。
可惜亮于人前的总是有貌的那个,再有才,也只能在幕后默默劳作。
这下,幼蕖对戴清越提及黎佑衢时的微酸完全能理解了。
五梅道院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啊?教歌舞曲艺,也授道术心法;重外在色艺,还允许公然以此竞争,可有才华的也得到认可;似乎不以悟道飞升为目的,只谋眼前生存。
那是一个完全不同于正常修道界的世界,也挺有趣的……
幼蕖觉着甚是新鲜。
燕华也对戴清越挺好奇。她常恨自己总是机巧不够,又和幼蕖一样喜欢那些美得旁逸斜出的女孩儿,听得戴清越来自五梅道院,便也多来问询。
燕华这人别有痴处,她一旦喜欢一个人,就无限接纳,哪怕在旁边听几句话,也是高兴的。
人心底的善意与友好是无需渲染便会自然流露的,幼蕖与燕华的接纳便如打开了突破口,祈宁之与真海很快也消除了戒备与隔阂,至少在表面上。
几人整顿磨合了两日,戴清越与几人逐渐熟悉。
戴清越觉得自己是因祸得福,无意中得了这样一帮优秀可信的同伴。
说实话,在此之前,她对这些八大门派其实是有些不太服气的。
她发奋勤勉、钻研不休,在五梅道院是数一数二的出色弟子,尤其剑术道术上深得师长赞赏,也算是傲岸同辈。
她有时觉得,自己与那些名门弟子相比,也就是差了出身机缘而已,论本事,她并不逊色。
通过不动声色的观察,戴清越发现论修为层次与出手效果,她确实不比八大门派的这几人差。
但是她为自己找自信的同时其实也意识到一个不愿面对的现实:她在五梅道院可以说是一枝独秀,而这五人在八大门派里却只是百花林中的常见花枝罢了。
自己做到如今地步已经是竭尽全力,而这几人却是尚未发力,游刃有余,日后前途不可限量。
这场结交真真是提升自己的极大机缘!无论是人脉还是眼界。比起更重眼前实际应用的五梅道院真是天壤之别。说起来,还真要多谢那个谢小天呢!
这么一想,戴清越对谢小天便和颜悦色了许多。
谢小天却是不时独自苦笑,他费尽心思想独自留在绿柳浦,独享一份猎奇大餐,却没想到,多了五个同伴,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不过,他也发现果然事物都是双面的,好坏很难简单判定。
多出来的这几个同伴都没坏心眼儿,即使那个一度恩将仇报的戴清越,也还算得上人品端正,修为也不至拖后腿。
两人差点结怨甚至结仇,他也不计较了。
自认为两世为人、经历离奇的谢小天如今觉得,一双仇人的造成,有时是很多偶然因素将双方的好或坏激发出来甚至单向扩大了。
遇上彼此好的一面,就能相处融洽,甚至成为好友。碰巧都将恶的一面朝人,那就只能以恶对恶,矛盾愈演愈烈了。
与某人为敌或是为友,有时纯看命运的拨弄。
谢小天觉得他最幸运的是,他这次不需忐忑地等待命运之手拨弄,相比于很多善恶参半的人而言,这几个同伴可以说都是纯粹的好人。哦,除了那个戴清越,她和他一样,都是要看运气让你呈现出的是哪一面。
本来两人已经恶面相向,但幼蕖等人到来之后,形式立刻发生逆转。
戴清越竟然信任素未谋面的李幼蕖,由此,他与她也化干戈为玉帛,虽不能说捐弃前嫌,可也能和平共处了。
幼蕖的到来还为谢小天提供了结识玄机门祈宁之与卓荦寺真海的机会,谢小天在心里无数次给这位玉台峰的李师妹打躬作揖,毕竟是她举手投足间就为所有人的友好相处营造了融洽的氛围。
同留绿柳浦的六人中,幼蕖是核心,其余无人都对她无条件信任,所以她格外抢手。不管谁出去,去哪个方位,干什么事情,都想和她结伴。
幼蕖觉得,自己得会分身术才行。
“幼蕖,我们再去裂缝那里探一探可好?先前时间紧,来不及,现在时间宽松得很,我们可以多看看多找找。我不是要什么,就是想那里新奇的东西多。”
燕华一早看到祈宁之和真海朝她们这边走,就赶紧先跟幼蕖道出自己的想法。
她提要求最方便,毕竟起卧都与幼蕖一处。不知怎地,她就是有些不想幼蕖与祈宁之太过接近,总想让幼蕖和她一道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