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瑜只是冷冷地看着我,唇角带着讥讽,仿佛现在看一场戏。
“别忘了长乐,”我看着无动于衷的他,忍不住脱口而出,“别忘了长乐!”
“呵,江青芷,我真是高看你了!”楚瑜听到长乐两个字时僵直了身体,他恼怒地扔了手中的剑,从背后拔出了箭,搭着箭指向了我,“我倒要看看你的心是什么做的!”
“皇叔?”楚煜见楚瑜决绝,错愕地看向愤怒的他。
“怎么会?”他定然没想到楚瑜与我之间的嫌隙早已如此深,根本不可能被他所要挟。
“煜儿,保重!”趁着他因为愣神而松动了手中的剑时,我纵身跃下了城墙。
这短短的一瞬,我仿佛看到了楚煜准备跳下却被身边的人拦腰抱住,又仿佛看到楚瑾奋力支着身子想要站起来,又似乎听到了楚瑜凄厉的呼唤。
云城的城墙并不算特别高,但是任凭一个人以肉身从上跃下也能摔死。
就这样吧,我已倦了,厌了。
我闭上眼睛,耳畔的风呼啸,像极了青云山的凛冽,仿佛闻到了金钱子的香味,令我心驰神往。
“芷儿!”
是我的魂魄去了青云山吗?怎么会听到蔺栩的声音?
“芷儿!”这次是气息不稳的呼唤,我急忙睁开眼,只见他已经稳稳地接住了我,但是因为巨大的冲击力向后退了好几步,嘴角更是流出了鲜红的血。
“蔺栩!”我赶紧一跃而下,伸手去擦他嘴角的鲜血,他一把捉住我的手,笑着摇了摇头。
“吁!”疾驰而来的楚瑜勒住了缰绳,居高临下地问到,脸上说不上是庆幸、懊悔还是别的什么表情。
“你,你没事吧?”他终究还是开口问到。
我摇摇头,正欲劝他退兵。
“放箭!”只听见城墙上的楚煜下令道,数百支利箭如雨般落下,蔺栩急忙抽出剑,一边挽着剑花抵挡,一边护着我往外奔去。
“噗!”是利箭刺入身体的声音,血腥的味道瞬间传入鼻腔。
“噗通”一声,楚瑜从马上翻身落下,那马脖子也中了箭,嘶叫着奔跑而去。
“楚瑜,”我急忙搀起他,在蔺栩和他身边的将士的护送下回到了楚瑜的军营。
楚瑜因失血过多已昏死过去,此刻正躺在床上,额头上难出豆大的汗珠,脸色苍白,双眼紧闭,看样子伤口不浅。
楚瑾伤在胸口,需要将外衣剪下才能清理伤口。那军医将赶了出去,但因为只有他一人,便走将蔺栩留下帮忙他。
“公…公主!”只见一命八字胡须带着纶巾迈着八字步的精瘦男子走了进来,一脸震惊地看着我。
“宋先生,”我扯了扯嘴角,嘲笑到,“想不到这么多年未见,宋先生还认得我这个大兴公主。”
“公主,臣…有罪!”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宋先生何罪之有?”我冷笑到,“背信弃主,我父皇便是这么交代你的吗?”
“臣之所以跟着楚瑜,实是为了北地的那五百人。”他抬起头,一脸无奈。
“五百人?去北地的不是一千人吗?”父皇二十年前赐给我的可不止五百人,而这些人也全数被楚瑾流放到了北地,我不解地问到,“另外五百人呢?”
“另外五百人,”他吸了吸鼻子,眼眶微红,“另外五百人,在流放的途中病的病,伤的伤,逃的逃,好不容易有七百余人到了北地,却…扛不住北地的寒冷,病死了两百余人…”
“怎么会这样…”我犹如雷击,从未想过那跟着我来的五百人竟然就这样葬身他乡,“怎么会怎样…”
我跌坐在椅子上,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公主,是臣无能,辜负了先皇重托,不仅没保护好自己,就连跟着来的家人们也没保护好!”宋敛咚咚咚地磕着头,老泪纵横。
“你怎么不给我说?我一直以为你们…”
“公主,是他们不让我说的,他们说,公主只身在西齐已属不易,不能再让公主分心。”宋敛胡乱擦了擦脸上的泪水,“是臣,不忍心他们一直呆在那里,他们已经望眼欲穿地等了您十五载了啊公主!”
我一直以为自己到西齐来是一个错误,为了这个错误我常常懊悔自伤,但却从没有想过,那些跟着我来的人更是无辜,他们背井离乡,颠沛流离,食不果腹却仍然对我抱着期望。
“嗯…宋先生快起来吧!”我压住喉头的酸涩,忍住不让泪水掉下来,伸手去扶宋敛。
过了好一会,宋敛才平复了心情。原来楚瑜刚被流放北疆时,便已下了决心要东山再起,但后来他听说我出了宫,便收买北疆的看守,潜到大兴去找我。
那一次在义阳,那个人确实是他,只是那个时候他并不知道我还在义阳,便继续往南寻去。
直到后来,在青云镇的留园,他再次见到我,而那个时候我因为患了血热症,失去了记忆。
他看到我与蔺栩形同夫妻,心里暗暗生恨。回到西齐后便直奔北地,与宋敛取得联系。许诺宋敛他若得了皇位,定然释放流放北地的五百人,再准他们回大兴。
而我后来再次进宫后,宋敛便通过原来布的暗桩与我取得了联系,并用计稳住我,让我帮他们对付楚瑜。
宋敛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告知我后,我不由得叹了口气。
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有逼不得已的苦衷,我是这样,宋敛也是这样,不同的是他因为他的苦衷坏了我的事,我们便成了敌人。
但此刻,我只觉得自己是一个失败的人,与其说他们是被楚瑾害死,不如说是为我害死。
我心里愧疚至极,对于这些人,我又能做什么?
“芷儿!”蔺栩掀开帐篷的帘子,走了进来。
见到宋敛之时他却没有丝毫的惊讶,而是向他点了点头。
“蔺相!”宋敛拱了拱手,“臣已探听到确切消息,确实如蔺相所想。”
“嗯,辛苦先生。”蔺相皱紧了眉头,“先生先下去吧!我在想想!”
我叫他们二人说的话就像打暗号一样,便知道他们是熟识的,心里不禁觉得安定了很多。
“是,”宋敛说着便往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