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嬷嬷,把这幅画收起来吧。”
单嬷嬷将画取下,卷起来放进了书桌旁的青花瓷画缸里。
稍事休息后,有宫人来传我们去前厅用膳。
渊王府的一应具制仿造大兴,就连这种重要场合也是摆了桌椅,并不跪坐。
南鞍陈、李二世家并南鞍知府也来陪着。
大家入座后,有宫人端着各色菜式鱼贯而入。
“皇兄,臣弟在大兴时间久了,吃的菜也都比较清淡,还请皇兄及二位皇嫂见谅。这酒,也是与大兴酒商买来的女儿红,请大家畅饮。”
楚瑜端起了酒杯,一饮而尽。
“姐姐,这酒倒也醇香。”白释冰低声对我说。
我轻轻点了点头,这顿饭与我还在大兴所用的差不多。
大家正吃着,只听楚瑜拍了拍手,便有四位妙曼女子上来献舞,所舞的是汉朝流传至今的“翘袖折腰舞”,领舞的女子穿着黄色长衫,腰肢盈盈一握,一双杏眼脉脉含情。
“这不是潇江边上那名舞女吗?”白释冰惊呼。
仔细一看,她独特的姿态确是那名女子无疑。
一舞尽,楚瑜端着酒杯对坐在首席的楚瑾说,“皇兄看这女子如何?”
楚瑾楞楞地盯着她看了又看,说到,“甚好。不知此女是何人?”
“小女临枝,拜见陛下。”
“林芝?”楚瑾大惊失色,蓦然站了起来,“再说一遍,你是何人?”
“皇兄切莫吓坏佳人,她叫临枝,降临的临,共结连理枝的枝。”
我不禁摇摇头,这林芝已成楚瑾的心魔,前有李璇,后有临枝,真真是“你方唱罢我登场。”
“陛下若是喜欢,便收了这位妹妹如何?”我笑到。
“不必了。”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失态,重重跌坐在黄梨木的椅子上,喃喃说道,“不必了,让她退下吧!”
接着又有其他歌舞上场。
有一名女子善弹琵琶,风姿绰绰,琵琶声声声入耳。
又有一名女子善吹箫,一曲《平湖秋月》,哀婉凄凉,闻者心伤。
又有数十宫娥鱼贯而入,一舞《霓裳羽衣舞》烘托了整场宴席的气氛。
楚瑜似是开怀至极,步入大厅与众宫娥嬉戏打闹,尽显风流。
而上座的楚瑾却闷闷不乐,状元红杯杯入喉。
“你可知前太师千金林芝的拿手绝活是什么?”白释冰低声对我说,“便是这翘袖折腰舞,曾在陆皇后千秋节上一舞名动云城。”
“哦,难怪皇上闷闷不乐。”我笑到,“这林芝已成陛下心魔了。”
是夜,我自回了红豆轩,独留白释冰陪在醉酒的楚瑾身边。
我梳洗完毕,正欲吹熄烛火时,便听到有人唤我,“青芷。”
原来是楚瑜,他隔着步步锦的绢纱窗,声音似醉非醉,蛊惑至极。
“夜已深了。”
“我只是想与你说说话。你知道吗?我已有许久未像今天这般开怀了,你来府里,我很高兴。无论你是不是那个人的妻,只要看到你,我都很开心。”
对他的剖白,我只能沉默以对。
“青芷,为我弹首曲吧。”纱窗叩地一声,似是他伸手抚摸烛火下我的剪影。
我自幼擅琴,除了楚瑜无人知晓。
我从墙上取下名琴“独幽”,抚琴弹奏名曲“雨碎江南”。
琴音淙淙,一曲罢,窗外之人早已不知所踪。
第二日,楚瑾和楚瑜到前厅去接见各色官员。楚瑜安排临枝带着我、白释冰及几位南鞍世家官员的夫人们同游金元寺。
金元寺坐落在南鞍城郊金元山顶,虽说是佛家净地,却也金碧辉煌。
传说数百年前,有位跛足癞头和尚云游至金元山,在一块石头上打坐参禅,这时风雨将至,和尚无避雨之处,不觉心急,突然佛祖的声音入耳,他蓦然顿悟,随后便坐化了。
至于佛祖与他说的话已不可考,但正是如此种种的神秘传闻,让信男善女们蜂拥而至,修建了这座寺庙。
我们乘了轿子到了金元山脚,为显虔诚,大家只能拾阶而上。
刚进寺庙,便有一个十五六岁的小沙弥脚步轻快地将我引至西侧的禅房。
一名白眉阔须的老和尚正在打坐,禅房里,一种味道独特的类似青草的香从香炉中袅袅升起。
“施主来了。”他双手合十,对我说到。
“你在等我?”我惊诧地说到,虽然我们一行人带着许多护卫和仆人,但并无显出我身份之处,事先也未通知他们。
“贫僧在等有缘人。”
“禅师如何得知我是有缘人?”
“缘来缘去,自有其道。”
这不是相当于没说吗?我暗暗腹诽。
“施主乃天生凤命,但命数崎岖坎坷。贫僧劝你,凡事不必太过执着,否则不仅你自己遭劫,天下苍生也将有难。”
他陡然睁开双眼,目露慈悲。
“若世人皆欺我、负我,我当如何?”
“忍。”
“若世人皆要杀我、诛我,我当如何?”
“死。”
可笑,为了天下苍生便要牺牲自己?
“风吹幡动,是风动抑或幡动?”
“非风动,非幡动,心动也。”
“若我身死,何来心动?若心不动,苍生于我有何意义?”
老和尚不语,摇了摇头,闭上了双眼。
我转身欲将离开,他突然说,
“施主若是有难,往南去可解。”
出了禅房,单嬷嬷嘀咕到,“这老和尚说的不清不楚,让人云里雾里。”
我却陷入了沉思。
“姐姐,我们去上香。”
刚刚我被小沙弥带到禅房,其他人便一直在这等着。
我看着白释冰微微潮红的双颊,笑着说,“妹妹快找个地方纳纳凉,瞧你热的,小脸都红了。”
“贵人请随我来。”临枝恭敬地说到。
众人随她进入了另一间阔大的禅房,房内桌椅床榻一应俱全,显然是专供达官贵人小憩的场所。
“贵人可在寺中用午膳?”临枝问到。
“我看可以,咱们今日也吃吃素,做做功课。众位夫人觉得如何?”
大家恭敬地答应了。
很快便有小沙弥送了瓜果来解渴。
之后又有一名精干的和尚前来带着大家诵经。
做完功课,用完膳后,和尚给了每人一串佛珠。
我的是沉香木的,白释冰的是紫檀木的,而其他众官家夫人则是一水的花梨木。
出了寺庙,白释冰说,“这金元寺中的和尚倒是乖觉,不仅老早就知道了我们的身份,还准备好了佛礼,难怪香火如此兴旺。”
众人附和到,都言此庙名不副实。
我却想到了那老和尚所言,心中觉得不爽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