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荡意味深长的看了卢渭一眼,心中很是厌恶。
“那些民夫有没有诽谤你,姑且不说。梓潼令,你适才言及此次洪灾,乃是百年难得一见的特大洪灾,故而你所修建之堤坝根本挡住暴涨的洪水,没错吧?”
“是的。”
“那好。既然如此,你能跟寡人解释一下吗?为何洪灾爆发后,你没有立即组织人手抢救灾民?寡人亲眼所见,许多灾民都丧生于洪水当中,葬身鱼腹,为何不见梓潼县的衙差以及官吏施以援手?你这个梓潼令是干什么吃的!”
“王上息怒!”卢渭急声道:“王上,灾情发生后,臣也组织过人手抢救的,只不过水灾的范围实在太大,人手实在不充足,故而臣也没办法将灾民一个个抢救过来啊!”
还在狡辩?
秦王荡冷冷地看着信口雌黄的卢渭,又道:“人手不够?你不会发动灾民与百姓进行抢救吗?若是灾情发生在关中,我老秦人众志成城,上至县令,下到灾民,都无一不冲到最前线,抢救灾民,抢修堤坝,只需要短短十几日甚至于更短的时间内就能防止洪水进一步蔓延!”
“可是你呢?洪灾爆发的时候,你这个梓潼令在作甚?”
“王上容禀!”卢渭狠狠地咽了一口唾沫,又道:“王上,不是臣没有组织百姓进行抢救,而是难以组织啊!王上应当知晓,蜀民不同于老秦人,老秦人团结,万众一心,而蜀民则是早已习惯于独来独往,且性情桀骜不驯,不服王化。洪灾一发生,这些刁民只顾着自己的安危,哪里会想要去抢救他人?更别说是帮着官府抢修堤坝了。”
“是这样。”
秦王荡装模作样的点了点头,又指着桌案上的美酒佳肴,问道:“梓潼令,那你能跟寡人解释一下,这桌案上的美酒珍馐吗?你作为梓潼的父母官,你的子民正在外面忍饥挨饿,以至于饿死了许多人,为何你还能如此逍遥快活的在这里跟别人吃吃喝喝?你的德行何在?你的为官之责何在?你不觉得自己失职了吗?”
“王上见谅!”
卢渭又狡辩道:“王上,这位白兄弟,是臣的故友之子。这美酒珍馐都是白兄弟自己带来的。臣府上也没有多余的口粮,王上若是不信,可以去查探。”
“白兄弟?”秦王荡将冷淡的目光放到那个年轻人的身上。
年轻人忙作揖道:“魏人白龙见过秦王。”
“白龙,你是商贾之子吧?”
“正是。”
“还是粮商?”
“正是。”白龙不敢隐瞒,只能硬着头皮回答秦王荡的这个问题。
秦王荡笑吟吟地道:“粮商,还是魏国的商社。好,好啊。梓潼令,你是秦人还是魏人?”
“回禀王上,臣原先是魏国安邑人。”
“梓潼有多少人口?”
“三万五千多。”
闻言,秦王荡眯着眼睛,眼中折射出一种危险的冷芒,又道:“梓潼令,寡人记得,梓潼发生洪灾之后,寡人先后三次开仓放粮,总计多达五万石,这五万石的粮食,除去路上民夫消耗的,应该足够赈济灾民的吧?”
“梓潼有多少人口?不过三万五千,而且寡人观之,受灾的梓潼人不过半数。寡人所发放之赈灾粮足够梓潼县所有人口吃上几个月的!梓潼令,你告诉寡人,为何梓潼县还会饿死这么多灾民?啊!是赈灾粮没有发放到位,还是被一些人克扣了?”
“王上息怒。”
卢渭的额头直冒冷汗,忍不住颤巍巍地道:“王上,此时臣亦是不知。有可能是底下的人贪墨了赈灾粮,臣一定彻查,一定彻查。”
“不必了。”
秦王荡淡淡的道:“赈灾不力,致使这么多灾民饿死,你已经是罪不可赦了。来人,将梓潼令,还有白龙给寡人打入大牢!”
“嗨!”一众宿卫立马就冲上去,将卢渭、白龙架住。
卢渭喊道:“王上!臣冤枉啊!臣冤枉!”
白龙亦是震恐不已,道:“秦王,此事跟我无关,你不能监禁我,不能监禁我啊!”
等到这二人被拖下去之后,整个客堂就为之静默下来。
秦王荡又道:“全旭。”
“臣在!”全旭躬身站了出来。
“梓潼令勾结白氏商社,正在城南卖粮。你即刻率领数百甲士去搜查,上一批的赈灾的官粮刚到不久,这袋子一定还没换过来。一旦查实有据,给寡人封了他的粮仓!”
“唯!“
全旭顿时领命而去。
在全旭离开后,秦王荡又将梓潼县大大小小的官吏集中到客堂,挨个的审讯。
官吏的德行虽是良莠不齐的,不过也有比较敢言直谏的官吏,没有与梓潼令卢渭同流合污的官吏,此刻见到秦王荡要为梓潼的灾民主持公道,梓潼县的主簿就站了出来,仗义直言。
主簿道:“王上,梓潼令卢渭勾结白氏商社,以赈灾粮低价出售,充当商粮,再以高昂的价格出售给平民百姓。此事臣可以作证!”
梓潼县的官吏闻言,无不吓得肝胆俱裂,有胆小的都已经尿裤子了,胯间湿漉漉的一片,还散发着一种骚臭。
“既然你知道卢渭与白氏商社有所勾结,贪墨赈灾粮,为何不早点向成都方面上奏?向咸阳方面上奏?”秦王荡蹙眉道。
主簿苦笑一声,说道:“王上,臣原先也有此意,只是要向成都、咸阳检举梓潼官场之腐败,谈何容易?梓潼县大大小小的官吏的根已经腐烂了!”
“臣的前任,上一任的梓潼主簿也曾私底下向成都方面,给张若郡守上过奏疏,可是半路就被截住,最后这主簿是在家中自缢的。说是自缢,其实臣很清楚,他是被人杀害的!”
“此前梓潼的县丞也向咸阳发过密信,欲告发卢渭等人的贪污行径,最后也惨遭灭门。臣实在是恐惧,只能独善其身,选择不与之同流合污。”
秦王荡闻言,点了点头说道:“你做的不错。不过,其罪不可饶恕。”
他又环视了在场的一众官吏一眼,说道:“尔等既为梓潼之官吏,就应该奉公守法,恪尽职守,何以鱼肉百姓,残害同胞?寡人一定追查到底,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绝不会放过一个坏人!望二三子,好自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