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任鄙、全旭带着嬴壮妻儿五人的尸首赶回咸阳宫的时候,秦王荡正在龙台批阅奏牍。
三名女子血淋淋的头颅,两个孩子冰冷的尸体,都摆在秦王荡的面前。不是后者太过丧心病狂,非要斩草除根不可,而是他要用这种方式震慑臣民,谁敢反叛,嬴壮的下场,就是他的前车之鉴!
看着一男一女两个孩童的尸体,秦王荡的心里千头万绪,五味杂陈,暗叹:孩子,不要怪寡人心狠手辣。要怪,就怪你们的父亲犯下了这等不可饶恕的罪行。
这两个孩子,是他的侄子、侄女,忆往昔,秦王荡还未继位的时候,还抱过他们,他们叫着“叔叔”,感情还算可以,至少是血脉相连的。
然而,最是无情帝王家!
为了一个王位,父子、兄弟都能反目成仇,何况叔侄?这两个孩子很无辜,但有些事情,秦王荡不得不这么做。
“把他们送下去,好生安葬。”秦王荡叹道。
“唯!”
随即就有一队执戟郎中进来,将嬴壮妻儿五人的尸首都抬了下去。
秦王荡又扫视着站在下面的任鄙、全旭,淡淡的笑道:“你们干的不错。任鄙,赏金二百两,爵升一级;全旭,赏金百两,爵升一级。”
“多谢大王!”全旭忙谢恩。
“大王!”
任鄙羞愧难当,说道:“臣不敢受赏。”
“有功必赏,有罪必罚。怎么,任鄙你敢拒绝寡人赏赐?”
被秦王荡用锐利的眼光盯着,任鄙顿时如芒在背,低头道:“大王,臣实在不敢受赏。若非全旭提点,臣可能领悟不到大王的用意,能分一杯羹,臣已经是荣幸之至,实在不敢居头功!”
闻言,秦王荡愣了一下,随后就讳莫如深地看了全旭一眼,说道:“全旭,你不错,不错。”
这是秦王荡所没有想到的。
对于嬴壮的妻儿,他给出的诏命是“立即逮捕,枭之”,其中可以有两层含义,一种是抓了,再送进大牢里,择日问斩。而另一种,是当着嬴壮的面,将他的妻儿一一处死!
两种都可以,但秦王荡偏向于后者。
而对于自己的侄子侄女,秦王荡肯定不会让他们活着。但毕竟是叔侄一场,他们体内都流淌着嬴秦宗室的血液,有惠文王的骨血,直接身首异处,影响实在不好,恐遭非议。
在秦王荡看来,他们最好的死法是上吊或者喝毒酒,但全旭的脑子很灵活,直接在嬴壮的面前,将后者的两个孩子捂死!
秦王荡旋即赏赐全旭二百金,爵升两级;赏赐任鄙二百金,爵升一级。
少顷,黑伯便来禀告,说是嬴壮在宫门口辱骂秦王荡,骂后者是暴君,弑侄杀嫂,不仁不义。
秦王荡一笑置之,全然不理睬,并不召见嬴壮或者派人打杀他。
又过了没多久,长桑君求见,秦王荡传召之,赐座,并亲手沏了一壶香茗。
“长桑君,你来的正好,寡人正有事想向你探询。”
长桑君依旧是仙风道骨的模样,含笑道:“大王是想问自己的身体状况吧?”
“不错。”秦王荡微微颔首道:“寡人此次昏迷数月之久,误国误民,甚矣!若是此类事件再次发生,寡人恐秦国,国将不国矣。”
“大王,实不相瞒,欲治疗大王身上的隐疾,昏迷数月之久,这是必经的一道坎。过了这道坎,大王的隐疾就算是彻底治愈了。”
“寡人……长桑君,你的意思是说,寡人现在可以像正常男子一般生儿育女,无有绝嗣之忧?”
“然!”
“寡人不必克制自己行房中之事?”
“哈哈,大王,这房中之事还是节制较好。若是大王有亲近女色之心,老朽不妨传授大王你一套《御女术》,滋阴补阳,凡房事者,多多益善也,元气不会为其所伤,反而大有裨益之功效。”
“御女术?”秦王荡一下子来了兴致。
“大王欲修习否?”
闻言,秦王荡迟疑了一下,便摇头道:“罢了。食色性也,然则寡人为秦国之君王,怎可因女色误了大事?”
“看来大王还是没明白《御女术》的厉害之处。”长桑君又道:“关于黄帝的事迹,大王应该清楚吧?据说黄帝曾御女三千,得道飞升,此事是否属实,不得而知,但是黄帝妃嫔众多,夜夜笙歌而不虚,还能延年益寿,真可谓是房中有术,御女有方。”
听到这话,秦王荡的脸色有些古怪起来:“长桑君,你不会是同道中人吧?”
“非也。”长桑君淡淡的摇头道:“老朽追求长生之道,修身养性,与黄帝的房中之术,那是大相径庭的。”
按照长桑君的吐纳之法修炼,又有丹药辅助,秦王荡治好了自己的隐疾,虽然代价有点大,但是秦王荡基于此,已经完全信任长桑君是世外高人,故而对于他口中的《御女术》那是蠢蠢欲动。
又与长桑君交谈了一会儿,秦王荡便将他送出常青殿。
这时,黑伯又过来禀告道:“大王,公子稷求见。”
嬴稷?
“宣吧。”
“诺!”
没过多久,神色颇为憔悴,有着黑眼圈的嬴稷便进入龙台,对秦王荡大礼参拜道:“臣嬴稷,参见大王!大王万年!”
“平身吧。”
“谢大王。”
“来,稷弟,坐。”
“臣不敢。”嬴稷弓着身,低着头,看上去唯唯诺诺的。
秦王荡淡淡的笑道:“稷弟,咱们兄弟二人的关系,什么时候变得这般淡薄了?”
“君是君,臣是臣,臣弟不敢僭越。”
“这话,是你母亲教你说的吧?”
嬴稷的身形一颤。
“稷弟,你娘芈八子是一个聪明人,只是控制欲太强,更胜于男子。寡人希望你能有自己的主见,雏鹰总要自己经历风雨,才能展翅高飞,你不能永远在他人的庇护之下,寡人希望你能借此次外调蜀郡之机,迅速成长起来,成为寡人的左膀右臂,与严君一般,成为大秦的擎天巨柱,国之栋梁。”
闻言,嬴稷鼻子一酸,哽咽着作揖道:“大王,臣弟一定如你所愿。”
秦王荡上去整了整嬴稷的衣领,叹道:“稷弟,这一回你到蜀郡担任郡丞,有何打算?”
“臣弟一定兢兢业业,不敢懈怠政务。”
“你这是在敷衍寡人啊。”秦王荡幽幽地道。
“臣弟不敢。”
“罢了。稷弟,你明日便要前往蜀中上任,没有周全的准备是不行的,寡人要你写好一道奏牍,关于在蜀中何为之事,务必一一列举出来。有目标,你才能更好的付诸实践!蜀中不是咸阳,蜀郡守张若更不是严君,他不会像严君一般悉心指导你,一切都需要靠你自己完成。”
“臣弟谨记。”
秦王荡又道:“稷弟,你的心里可怨怅寡人?”
“不!怎么会呢?大王,季君之乱臣弟虽然没有参与其中,但是跟臣弟脱不了干系,大王现在就是赐我毒酒一爵,臣弟也会喝下去的。”
“稷弟,对你来说,蜀中比咸阳好。在咸阳,你没有施展才干的机会,蜀中能给你一个更好的舞台。好好干吧,等你再次回到咸阳的时候,你嬴稷,就是寡人的左膀右臂,秦国的又一良臣!”
秦王荡又勉励了嬴稷几句,后者随之告辞离去。
这一回将嬴稷外调到蜀中,看似贬斥,实则是秦王荡有意栽培和保护嬴稷。蜀中正处于一个大发展的阶段,随随便便都能做出一番政绩,届时嬴稷升官发财,平步青云那是肯定的,也没人敢提出质疑。
而且,这更重要的还是,蜀中远离咸阳,能让嬴稷远离自己的母亲芈八子,让他在对事上有自己的主见,而不会事事对芈八子唯命是从。
秦王荡是用心良苦啊!
但愿嬴稷不会令他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