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这么久,连个有用的消息都问不出来。”叶南央环胸站在一家酒楼的门前,目光紧跟着溜了一圈,落在了角落那张靠窗的桌子上。
此刻时至正午,肚子也适时咕噜咕噜的叫了开。
“罢了,先吃饭吧。”叶南央话落直接大步朝那边的位置走去。
落了座,唤道:“小二——”
身后的许清和紧跟着坐了下来。
小二过来,叶南央随口叫了几样,小二哎了声麻溜的先斟了茶,带着菜名这才下去。
“这都快出县了,连个人影都见不着。”叶南央拿起杯子喝了口热茶,“奇了怪了。”
许清和在旁暗暗将整个酒楼探查了一番,忽的一个人声落进了他的耳里,他耳力极佳,很快判断出这人声有些熟悉。
“师父——”许清和朝着叶南央眼神示意了一下,声音来源于他们右手斜角处,那旁坐了三个人,叶南央举着热茶的手蓦地顿住。
只一瞬,她的唇便扬了起来,眼里划过一丝冷芒。
“找了半天,原来在这。”
许清和低声问她,“要现在过去吗?”
叶南央笑着将杯子放下,杯子里的茶还剩一半,此刻因为力度微微晃出涟漪。
“不急,为这事跑了半天连个饭都没吃,等吃了饭再说也不迟。”
“妈的!”一声怒骂猛地闯入两人耳中。
叶南央眼皮微抬,凝视着远处那桌刚刚骂出声的男人。
这个男人,她可记得太清楚了,当日牵着六木,挥鞭子鞭打她的,就是眼前这个满脸怒气的男人。男人的脸因着喝了酒赤红着,一副粗汉模样。
叶南央眼中一划鄙夷。
男人气的还要再骂,对面稍稍瘦削点的男子朝他嘘了一声,声音压低了好几度,“回去了再骂也不迟,你搁这发什么火。”
男人吃了酒,胆子大了些。
也不管那人,只不满道:“发火,老子不该发火吗?我人财两空,我找谁撒气?”他顿了一下,打了个酒嗝。他身子晃了晃,眉头一皱又道:“不,都怪那个丑八怪,那个死猴——”
一旁的男人吓得脸一白,赶紧捂住那醉酒男人的嘴。
“亲娘哎,你这是要我命,你搁这胡说什么呢,你这酒喝的真是够多了。”
“别拦我,撒开,我跟你说,老子谁都不怕,就,就算天王老子来了,老子照,样骂!嗝~”
“也不知道先前谁先怂的,这会酒壮怂人胆,就知道在这撒气。”另一旁坐着个年纪小点的少年,此刻脸色也跟着难看着。
“个兔崽子,你也跟着骂我?你老爹我为了谁啊,啊?”醉酒的男人清醒了一下,他哆嗦着指着这个冷着脸的少年,眼眸里忽然红了起来。
“连你,都看不起我?”
少年睫毛微颤,眼中划过一丝懊恼,他嘴巴动了动,愣是一个字没说。
他“唰”的起身,带着凳子撞开几步,“我吃饱了,你们吃吧——”
“元宝,元宝——”瘦削的男人跟着喊了两句,最终叹了口气,对着醉酒的男人道:“大哥,元宝还小,等他大了会明白的。”
男人猛地拭了眼角差点落下的泪花,“饱了,不吃了——”
话落,跟着站了起来,摇摇晃晃就要往外走。
瘦削男人把钱赶忙往桌上一摆,“小二,钱记得收。”
说完,赶紧跑到前头去,“大哥,你慢点——”
一场闹剧。
叶南央见三人都出了酒楼,眼皮这才垂下去。
“本来想着吃饭的,”叶南央颇为惋惜的叹道:“这下可真赶不上吃了。”
“走,清和。”
叶南央撇了下嘴,才见着小二端着热气腾腾的菜过来,许清和顺势道:“要不还是吃点吧,师父。”
叶南央看着那边香气扑鼻的饭菜,很难不动摇。
她这一上午真的饿的前胸贴后背,不是她不去跟,实在是没力气。
“我们快点解决,然后跟去。”叶南央果断回头,坐回长凳接过许清和给她的长筷。
许清和弯了弯唇,看着叶南央饿的已经不顾形象的大口吃肉,给她倒了杯水,递到她手边,“师父,不急的,喝点水慢慢吃。”
……
那醉酒汉子被瘦削男子扶着,一步步往南边走去,酒楼那边实际上已经靠近蔚县的关口了。
出了蔚县一段路,醉酒男人忍不住蹲在路边吐了起来,他吐了会却仍旧觉得腹部隐隐作痛,按着腹部他顺势坐在了地上。
“大哥——”男子蹲下去。
“大哥,你这酒喝的真的有点多了。”男子一边替他拍了拍后背,一边说道。
“元宝呢,臭小子一生气就不等我。”男子咳了一声,“好歹我是他老子。”
“你又不是不知道元宝那孩子脾气,等他自己一个人安静完了,他就又来找你了。”
醉酒男人听着,没忍住又吐了开,吃下去的东西悉数都被吐完了,刺鼻的酸液和酒味混合着,一旁的男人暗暗蹙了眉。
“大哥啊,你就算再生气也不能糟蹋自己的身子啊,喝酒伤身,你这——”
“我没事,”他吐了许久终于觉得好些了,“小松啊,我这心里总觉得有些不舒服,我从来没想过那猴子竟然会说人话,这是不是就是那话本子里写的妖怪啊?”
“大哥,你怎么突然想起了问这个了?”小松抚了抚男人的背。
“小松,”男人神色忽地正经起来,“你这猴子当真是在贩子那边买的吗?”
“这还能有假?”小松收回手,“大哥,当初不是我们一起去看去买的吗,这交易你不都知道嘛。”
男人叹了口气,“若是知道这猴子给我惹这么多事,打死我都不会贪便宜把它买了的。”
要不是这猴子失控在消失了好几天忽然出现在顾府咬了顾夫人,还害的顾夫人落了水生了病,他们也不会被顾家那帮汉子找上。
当街为表歉意去下跪,卑微的跟个丧家犬一样。
那日街上来来往往的人都目睹了这一幕,实在是奇耻大辱。
可是为了儿子,避免他们日后再找上麻烦,他答应了顾家人从此离开蔚县,没拿他入牢,吃那官司,已经是极大的仁慈了。
只是这些他也不曾跟儿子说过,所以元宝一直对自己有怨气,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元宝早年丧母,他一直忙着赚钱贴补家用,也忽略了儿子的成长。
他在酒楼说的那话虽然很刺耳,可的的确确是事实。
他就是怂。
如若一个人在这世上没有牵挂,是不是就可以肆意而为。
“我听说顾家请了很多次大夫都没有治好顾夫人,大哥,我觉得咱们还是早点离开这里,走的远远的,也就碍不着他们,也就不用低声下气了。”
男子歇了一会,腹部又来了新一轮的疼痛。
他捂着肚子,脸色也变的差了许多,“往常喝酒也不见难受这么厉害啊,真是人老了,不中用了。”
“我让你听我的少喝点,你还不听,这下知道难受了吧。”小松拉着男人站起来,“走吧,估摸着元宝要在前头等我们了。”
男子捂着肚子,抬头又看了眼离得远远的蔚县,“以后,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回来了。”
“会的。”小松应了一声。
蔚县的关口,一个华衫男子停顿许久,最终转身朝蔚县深处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