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榻的男子缓缓转醒,他许久没睡的那么沉了,从床上坐起来还有些恍惚,耳畔似乎还在回荡着梦中宁染秋说的话,时间太久了,他几乎就没有做梦梦见过宁染秋,这算得上是第二回,抬手触碰下巴处只觉得一片潮湿,低头往手上一看,是眼泪。
他竟然真的哭了,原本还以为梦里哭的不过是假象,却不曾想自己还真的流了泪。他看着手上的泪最终下了塌。
而下榻那一刻顿觉得周围的气息有所不同,他警惕的屏住呼吸一步步走到柱子后面,透过柱子可以看到外面那间屋子的动静。
他暗含凌厉的眸子在看到某个翘着二郎腿在那大快朵颐的男人时变了神色,凌厉的气息在眨眼间褪了下去。他转而环胸倚在柱子旁静静看着那个男人将手里的吃食消灭完,目睹他把沾了油渣的手放嘴里挨个吮吸个遍,嘴角终于忍不住的抽了抽。
“好吃吗?”顾渐习看着桌子上的残渣问。
男人吮吸手指的动作戛然而止,呆滞的将手指拿下来僵硬的转过头来,脸色尴尬极了,他扯了抹笑道:“早,早啊,少爷。”
顾渐习眼神递过去,“把嘴上的东西擦了。”
男人忙照做,心里慌得不行。
少爷什么时候醒的,为什么自己竟然没察觉到?自己吃东西的样子他什么时候开始看的,是不是看到了他努力消灭干净早点的样子?
顾渐习等他擦完,这才挑了个椅子坐了下去,“母亲让你们来的?”
顾渐习没有问为什么,只是像陈述一件事实一样跟男人说。
男人擦擦嘴,呐呐的回,“是,夫人让我们请您回去。”
顾渐习看了眼旁边的油纸,答非所问,“我饿了。”
“少爷您稍等,”男人嘿嘿笑了一下,立马从凳子上弹起直奔屋外,“阿香——”
先前的那个小丫鬟名唤阿香,是陈华溪新挑的的丫鬟,特地训了之后给顾渐习的,这是他们初次见面。
那边男人快步走到阿香跟前,“少爷醒了,烦请你再跑一趟买点吃的来,少爷说他饿了,要吃东西。”
阿香应了声好,就出去了。
男人长吁一口气,看着里屋拦着的屏风,最终硬着头皮又进去了。
“林雨——”顾渐习刚自己倒了杯水,就喊男人。
林雨哎了一声走进来,“少爷,您找我?”
顾渐习摇了摇杯子,眸子轻轻落在杯壁,漫不经心道:“我平时待你如何?”
林雨回答,“少爷对我很好。”
“那我有个请求不知道你能不能答应?”顾渐习喝了一口水,水是凉的,他仅试了一口就没再动它。
“少爷您请说。”
“我知道母亲她让你们来接我我回去,但是我还有事情没有做完,能不能再多等几日?”顾渐习说出自己的请求,而那侧林雨却为难起来。
他酝酿许久的对话也没来得及用上,顾渐习直接就这样说了,反倒叫他很被动。
“少爷,不是我们不让,是夫人她要求我们见到您立刻带您回去,不可耽误。”
陈华溪这个人想做什么就必须要做到,她也喜欢安排别人按照她预期的期望去走,这些年顾渐习回到顾府做他的大少爷开始,几乎每一天都要听陈华溪各种要求。
甚至连他以后娶谁都有自己的打算,但有一点很奇怪,宁染秋作为自己的师父和自己相处十余年,原本按照常理来说,陈华溪应该对他抱有谢意。
然而并没有,只是听说他的师父是宁染秋后,直接给他重新请了一位先生,教他曲艺等各方面的知识,而宁染秋自那时起也鲜少再找他。
为数不多的几次都是背着母亲,宁染秋曾感叹,自己到底不是大家的子弟,传出去顾家大公子曾拜一个残疾为师父终归不是她陈华溪所期望的结果。
这之后,宁染秋入了空门当了和尚,而自己按照陈华溪设定的路一直往前走,这两年也一直有意无意安排他与各种名流场上的人来往。
去年有个姓年的看上了自己,想把自己女儿许给她,但是还没等到两个人正式有接触时,就被告知那位小姐跟一个男人私奔了。
这场预想的亲事也就这么泡汤了。
后来那位小姐被抓回来,而那个男人被报到了官府说是他不安好心,想掳走那个小姐,最后小姐苦苦哀求,那个男人才被饶了一命,赶出了蔚县。
没多久,那个小姐就自尽了,这件事对于陈华溪的触动颇深,于是陈华溪在找自己未来儿媳时更为谨慎,调查的底细更是用尽办法。
也不知道是没找到,还是一直在酝酿,这之后就没什么具体的消息放出来,而他也乐得清闲,没事就出去游玩,这次估计也是听说了自己与宁家人来往频繁,不高兴了。
但他这一次却不想按照陈华溪的想法来,他确实对宁雪姬有好感,宁雪姬温婉大方,性格也好,虽然对于他的示好不是很主动,但是这不妨碍他继续下去。
当然这不是他留下的唯一一个原因,还有更重要的。
“必须要走?”顾渐习不死心的问。
林雨道:“要走。”
夫人的话他也不敢违背,现如今连老爷都不愿意待在那个府里,这些日子一直流连于烟花柳巷,还带了个叫惊鸿的女子养在了他的那个别院。
他有幸见过一面,那个女子说实话并没有夫人貌美,长相很素,但是给人很舒服,很柔和。他估摸着老爷也是实在受够了夫人隔三岔五找麻烦,直接躲着不回来了。
温柔乡多好,暂时不必理会外界那些嘈杂,有片刻宁静享乐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
但是这个他不敢跟夫人说,依照夫人的性子还不得整死人家。
他是见识过夫人的手段的,当年那个拐走大少爷的那个小丫鬟妄图成为老爷的妾直接被她给扼杀在摇篮,后来得知是她卖走了自己的儿子更是拔了她的舌头丢到了官府。
但由于顾渐习初来顾府见不得血腥,又心慈手软,便留了那女子一条命,送去了乡下,虽大难未死却也丢了半条命,疯疯癫癫的。
陈华溪知道后也就没再管她,从此之后有心思的丫头们都不敢再这样明目张胆,久而久之,家里一片死气。而老爷也是在那时候逐渐远离了夫人,归家的时间越来越少。
那个惊鸿实在是个很温柔的人,常常会做吃的带他一份,路边流浪猫什么的她也照顾的很好。
惊鸿是老爷赎回来的,这件事被压了下去,老鸨收了很多的钱闭了嘴。
而现在陈华溪再次将重心放在了顾渐习身上,顾渐习心中已经开始变得烦躁,他开始抗拒起这种日子,想要找到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