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离松开千古的手之后,千古一个转身来到太华的身旁,而后迅速弯下身子,将抓住太华脚踝的不明生物扯了起来。
千古在扯住那个肇事的不明生物时,一阵阴风从他的指尖蔓延开来。
“千古?”隔着浓厚的迷雾,落离瞧不清楚千古,心里不免有些担心。
千古一手抓着那只瘦骨嶙峋的手腕,听到落离担忧的语气,立马出声打消她的疑虑,“我没事。”
太华感到右边脚踝一松,猜到是千古出手了,“千古,那东西被你抓住了吗?”
“嗯。”
“知道是什么家伙了吗?”太华想到之前被它突然抓住脚踝的感觉,身子不由得打了个激灵。
“大概知道。”
千古袍袖一挥,困扰着他们几个人的团团迷雾便不见了。
霎时之间,众人只觉得眼前一亮,视力再次恢复清明。
几个人的目光都盯在被千古抓住的那个东西身上,太华不满地瞪着他,双手叉腰,“你这丑陋的亡魂,居然敢打本姑娘的主意。你知道我是谁吗?我可是洪荒肥遗,现出本体吓得你魂飞魄散。”
落离也打量着那缕亡魂,单瞧他单薄的魂体,凹陷的眼窝,粗糙的面庞,杂乱的头发,也能看出他生前的日子过得并不如意。
落离的眼光看向他的手掌,粗短不说,十个手指均有裂痕,掌心布满粗茧,而他身上那件已经漂洗得变色的布衣之上,还挂着几根田垄之间的野草。
落离看着千古,声音微有不忍,“放开他吧。”
千古听了,毫不迟疑地松开了那名亡魂。
“你是个庄稼人吗?”落离目光友善地看着他。
亡魂似乎还没从某种震惊和恐慌中回过神来,眼神空洞迷茫,根本没有听到落离的话,就像他的眼前压根就没有落离和千古他们这几个人。
太华本就满心的不快,见那亡魂对他们的存在视若无睹,更觉得气愤,出手推了他一把,直接将他推得趔趄坐地。
落离埋怨地看着太华,第一次出言斥责太华,“你真是太胡闹了。”
对于落离,太华还是很听话的,此刻被她如此严厉地训斥,除了委屈之外,也有几分害怕。
落离颇为失望地摇摇头,而后走到跌坐在地的亡魂面前,二话不说就蹲了下来,“你怎么啦?”
千古望着他们一丈开外的地方,依然是厚重的令人难以视物的迷雾,不知其间又藏了多少类似的亡魂。
千古俯下身子,先将落离扶了起来,再将那迷茫的亡魂搀扶起来。
“他应该是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经死了,有些接受不了,才会如此茫茫然然,好无感觉。”千古向落离说出自己心中的猜想。
落离认同地点点头,再次开口劝慰那名亡魂,“到了这里,已是没有回头路,好好走过黄泉路,去孟婆那里喝一碗汤,重新投胎转世吧。”
亡魂听了这番话,茫然的眼睛突然瞪得贼大,一边嚷着“我……我不要喝什么孟婆汤,我也不要……轮回,我只要回家……我要回家……”
落离见他如此激动,正想上前安抚他的情绪,谁知他却猛然冲了过来,若非千古眼明手快将落离拉到自己怀里,就要被那亡魂撞个正着。
太华看清亡魂的面目之后,也就不怕他了,见他情绪激动,好像发疯的瘦猴一样,啪啪……左右开弓,给了他两巴掌。
太华抬头看到落离正蹙眉看着她,怕她误会,连忙解释道:“小仙女,别误会,我这是在帮他清醒。”
果然,亡魂被太华打了两巴掌以后,虽然胸前还在剧烈的起伏着,但躁动不安的情绪已经有所缓和。
此时,太华同情地看着他,“冥王让你三更死,没人敢留你到五更。你踏上了黄泉路,还想回家,这岂非痴心妄想。”
闻言,亡魂蹲下身子,紧抱着自己的头,嚎啕大哭起来。
落离他们听着他歇斯底里的哭泣声,面面相觑,都被他的哭声惹出了伤感。
“我婆娘瘸了腿,家里两个孩子都还小,姐姐不过八岁,妹妹也才三岁。两个小孩都生着病,发着高烧,不停地说胡话。我没本事带他们进城去看大夫,原本想要去后山采些草药给她们姐儿俩煎水喝,哪里……哪里知道会突然惨遭不测……”
“我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发生了什么事,为何再次睁开眼的时候,自己就出现在了传说中的黄泉路。我……我不能死啊,我死了……我家里的老婆孩子可怎么活啊……”
亡魂越说越伤心,哭到最后,眼泪和鼻涕混在一起,难以区分,声音也渐渐变得沙哑。
落离听了亡魂的这番话,一种酸楚的感觉由心而生,让她险些落泪。
千古轻轻地拥着她,“人间多的是这种突发的生离死别,每个人都有他命定的轮回之数,你身为仙人,难道连这点生死都还看不破吗?”
亡魂本来绝望了,忽然听到“仙人”这话,心如死灰复燃,腾地扑在落离脚边,磕头如捣蒜,“神仙,你们一定都是神仙,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只要我逃开无常的追捕,一定……一定能够求得一线生机的,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言罢,抬着头,目不转睛地盯着落离,“神仙,可怜可怜我吧,让我回家给孩子们送个药,到时……到时让我怎么死,我都不会皱下眉头。”
落离看着他泪流满面的一张脸,眼睛里充满了乞求,“我……”
别说她不能干涉酆都的事宜,就算可以,她身为神女,也不能妄自改动凡人的命数,否则非但自身会遭受反噬,被她改动命数的凡人也会受到惩罚。
然而,要她方面亲口拒绝一个求助无门的慈父,她又难以说出口。
此情此景,太华多少有些理解落离的心情,叹了口气,对跪在他们面前的亡魂说,“你别为难她了,生死由命,谁都帮不了你的。”
“不会的,你们一定可以帮我的,求求你们了……”言罢,又是一阵不停地磕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