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晚了,王爷怎么一人在此赏月?”
坐在中庭里的秦颖逸瞳孔微收,只在瞬间便已经收拾好了自己的情绪。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宽大的披风,即便现在没有束胸,也应该看不出来自己这胸前的异样吧。
“本王怎么不知相国有夜闯民宅的爱好?”
就着银白的月光,尉迟容轩可以看见那双眸子里的暗光与谨慎。
“睡不着,瞧见今晚的月光很好,便出来随便逛逛,竟没想到在此处迷路了。”
秦颖逸嘴角一抽,感情自己王府外面那道大木门是个摆设。人家晚上睡不着还能逛进自己家,不仅进来了,还没有惊动任何一个人。
“相国好兴致。”秦颖逸皮笑肉不笑的回了一句。披风下的手探出来些许,微微扯了扯身上的披风,唯恐被他看出些什么。
尉迟容轩淡淡的笑着,自来熟的坐在了秦颖逸的对面。看着矮桌上的清茶道:“常人赏月配的都是美酒,王爷这一盏清茶,的确会更为清雅。”
“相国谬赞了。清雅不清雅的,本王不太懂。若不是这身子太弱。本王也不至于喝什么清茶。”
秦颖逸的抬杠没能让尉迟容轩脸上的笑容消失。相反的,他脸上的笑容更盛了。
“王爷过谦了。”尉迟容轩看着散着头发,露出了小尖牙的秦颖逸,脸上的笑容慢慢的与平日里有了些不同。“王爷似乎对金凤将军很感兴趣。”
秦颖逸呼吸一滞,很快便懒懒的笑道:“相国这是什么意思?”
“想卖给王爷一个人情。”尉迟容轩浅浅的笑着,深邃的凤眸像要把秦颖逸吸进他的漩涡里,只听他低沉动听的声音如此响起:“王爷若想复查金凤将军一案,需要的不仅仅是等。”
“看来本王是成功的引起了相国的注意。”秦颖逸似笑非笑的看着尉迟容轩。现在的尉迟容轩在秦颖逸眼里就是一条还没有露出獠牙的美男蛇。他能知道这些事情,自己一点也不觉得奇怪。但令她奇怪的是他会这么直白的找上门说这么些话。
“王爷意下如何?”
秦颖逸抿着唇,像自己这样漫无目的的四处找仇家无异于是大海捞针。前主查了这么多年,也只是查到了石芬岱在宫里给金凤将军安插了眼线。至于当初在金凤将军宫中搜出的龙袍和皇城内的兵力布防图到底是谁放进去的,什么时候放进去的,除了几个猜疑的名单的外便再没有更过的线索了。
此事难查的原因不仅是因为时间有点久远,还因为,此事的参与者都是站在高处的人。一旦查起来,必定会牵涉甚多。而自己那个便宜父王也定脱不了干系。有关于皇室颜面的事情,怎么可能会留下些什么线索供后人去查证?
能获得现成的帮助,秦颖逸自然是高兴的。但与尉迟容轩扯上关系,还欠下一个人情。。。
尉迟容轩也不急,只是淡淡的这么看着她。秦颖逸觉得,如果他有一条尾巴的话,此刻应该已经缠上了自己的脖子,就等什么时候把自己勒死了。
“理由。给本王一个能接受的理由。”
“最近过得实在是太无聊了一些。就当是给自己找些乐子。”
秦颖逸面露正色,严肃的说道:“还请编个好一些的理由。”
“这个理由不够好吗?”尉迟容轩绝美的凤眸直视着她冷峻严肃的小脸,笑了笑道:“可是王爷现在也并没有拒绝的理由不是吗?王爷总是这般的投鼠忌器,又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完成心中所想呢?”
“相国想要什么?”
“还没想好。来日方长,总会有机会的。”尉迟容轩笑得很耀眼,甚至,秦颖逸觉得那笑竟是发自内心的。这人不会有什么喜欢虐人的怪癖吧?秦颖逸紧抿着唇,算了,羽翼未丰前,被人欺负也是正常的。
“一不杀人放火,二不做丧尽天良违背良心的事,相国可能答应?”
“看来本相在王爷心里并不是什么好人啊。”
“相国多虑了,”秦颖逸顿了顿,思量再三后,道:“刚才本王所言,相国可能做到?”
“自然。”
“既然如此,”秦颖逸叹了口气,道:“还请相国告知一二。”
“金凤将军入宫一事,知道的人不多。将军一进宫便被封为娴妃,先皇独宠娴妃半年,可见先皇对娴妃的宠爱之甚。娴妃身边有一个贴身的小宫女,在娴妃进宫前便在将军府伴其左右。在娴妃有孕后,先皇大喜,立即册封其为皇贵妃。在宫里,几乎能与皇后平起平坐。”
“或许相国可以跳过这段,说些本王不知道的事。”
秦颖逸脸上的假笑让尉迟容轩看着有些碍眼,顿了顿道:“在娴妃怀孕已八个月时,寝宫突然被搜出有已经制好的龙袍与皇城的兵力分布图。先皇对于娴妃会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自然是不信的。此时便被先皇压了下去。在一个月后,娴妃突然早产,生下的孩子夭折了,而王爷也在几天后出世了。”
秦颖逸静静的听着,她根本就不怕尉迟容轩知道自己的生母到底是谁,因为这事在自己把真相查出来之前,都有太后替自己瞒着。所以,即便尉迟容轩知道了些什么,该慌张的也不是自己。
“王爷出世后不到一个月,娴妃便以叛国罪被处死。”
“为什么会突然早产?”
“听闻是郁郁寡欢所致。但,”尉迟容轩收起了脸上的表情,张了张嘴,最后说出口的便成了这个样子:“事实到底是怎么样的。王爷现在还不需要知道。”
“相国这是什么意思?”秦颖逸冷冷的看着尉迟容轩,她有强烈的预感,自己早产的原因会非常的不堪。
“说说那件龙袍吧,”尉迟容轩淡淡的转移了话题,从袖笼里拿出一张纸放到秦颖逸的面前道:“制成一件龙袍,需要司秀坊的三十名秀龄至少在五年以上的绣娘一同绣制两年。不仅仅是因为工序的繁琐,龙袍所需的布料,金线全都是稀罕物。一年宫里能有的存货也只能制成一件外袍。而娴妃宫里的那件,却是真真正正的龙袍。不仅材料一样,就连那上面的纹路手工都与司秀坊制成的龙袍一个样。”
“这是赤裸裸的诬陷。”
尉迟容轩点了点头,继续道:“娴妃前后进宫的时间不超一年半。而放眼整个正宇,在当时能做成这么一件龙袍的屈指可数。”
“是谁?”
“当时的五大家族只要其中两家合作,便能把这龙袍做出来了。”
秦颖逸眯了眯眼,冷声道:“当时的五大家族,分别是江南林家,京城内的迟家,石家,金凤将军本家施家,还有就是,尉迟家族。”
就像是没有看见秦颖逸眼里的暗芒,尉迟容轩淡淡的笑着,颇为平静的说道:“施家没落之后,现在正宇便只剩下四大家族了。”
“参与此事的都有谁?”
尉迟容轩端起秦颖逸的杯子,抿了一口,道:“不是本相想要打击王爷,而是以王爷现在的情况来说,想要越界跑到上游去,着实冒险了些。”
秦颖逸不怒反笑,冷冷的看着尉迟容轩道:“相国莫不是想着就以这模棱两可的话就想着让本王欠下你一个人情吧?”
尉迟容轩把茶杯放下,依旧从容不迫的说道:“别急。当年施家的没落也是好几波力量筹备了好些年才实现的。本相相信,除了娴妃个人。施家的事情,王爷也该有兴趣才是。”
秦颖逸深吸了一口气,调整着脸上的表情,道:“愿闻其详。”
“王爷的外公现在年纪虽然大了,但却依旧是朝堂上的重臣。石家和施家一样,世代都是武将。石磊次子,也就是王爷的二舅在战场上曾为施大将军挡过一刀,后因救治不当,废了一只手。而施大将军也在那场战役中牺牲。同年,施家二少死于乱箭之下。明面上是光荣牺牲。实际上,是因为敌方不知从哪里抓来了少夫人。少夫人不愿连累少将军便在战场上自尽了。少将军被悲愤冲昏了头脑,一时中了埋伏,才把命留在了战场上。”
“施家两位英杰逝世后没多久,娴妃便出事了。当时石磊是力挺娴妃的。但是。。。”
“但是?”
“但是,证实那张兵力布防图真伪的也是他。不仅证实了真伪,指认娴妃利用官职之便向同僚索要布防图的将领也是由石磊带去的。”
秦颖逸握紧了拳,一脸冷冽的看着尉迟容轩道:“即便如此,整件事不也还是错漏百出吗?”
“煽风点火这些事情,向来都是文官的专长。本相记得,当时出力最猛的是右文坊的金大人。他给先皇递去了不下十多本奏折。里面的内容可谓是句句诛心。”
“右文坊?可是金文?”
“正是。”尉迟容轩淡淡的笑着,抬头看了看天上被云挡去了大半的月亮道:“今日便先说着这么多吧。剩下的,就要靠王爷自己去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