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两碗冒着热气、满眼红通通的粉被端了上来。
周阿3看了一眼碗内的辣椒,无言地摇了摇头,然后拿过桌子上的辣椒罐挖了好几勺溢着香味的辣椒,又拿起醋瓶子将大半瓶醋倒了进去。
周阿3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拿起筷子搅拌了几下就吃了起来。
林交让看着周阿3极其“残暴”的动作,眼神暗了暗,什么都没说,也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一碗粉吃了将近四十分钟。
两个人满头是汗地看着对方。
林交让咳嗽了几声,擦了擦有些红肿的嘴巴,这才缓缓说:“周阿3,我要走了。”
周阿3喝了一口红艳艳的汤,嘴巴又红又肿,听到这话,喉结不自然地动了动,轻轻点了头,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说:“嗯,走吧,都走吧,我就不送你了。”
林交让把怀里的黑色的坛子放到了桌子上,轻声说:“周阿3,你带回去吧,我不需要了。”
“嗯。”
林交让说完便起身要离开,却被周阿3叫住了,“你真的是因为不喜欢半生才去当兵的吗?”
林交让没有转身,只是轻轻点了点头,缓声说:“嗯。”
说完就走了。
这次,是真正走了。
以后,自己和那个爱吃辣的小姑娘一样,不来了,再不来了。
周阿3听着这个“嗯”点了点头,忽然大喊一声,“好好生活,好好活着,要听她的话。”
走到门口的身影一滞,很快便恢复如初,迈着大步离开了。
周阿3呆呆地看着桌上的坛子,从兜里拿出皱巴巴的十块钱,慢慢放在桌上,然后伸手将坛子紧紧抱在了怀里起身离开。
“老板,以后就不来了。”
老板拿了钱收拾着碗筷,忽然听到轻飘飘的这句话,看着远去高大却略显忧愁的身影,有些二丈摸不着头脑。
以前的他们,总是带着笑的啊,可是,这次,好像有些不一样了。
半生的后事料理完后。
周阿3喝完碗里的最后一口汤,擦着嘴说:“爸,妈,一会儿我带阿姨来家里取半生的东西。
毕竟,有些东西要让阿姨亲自来取。”
周妈妈放下筷子连忙说:“好,我下午和你爸正好上班。”
“嗯。”
周阿3说完就捂着嘴连忙起身跑到了卫生间,紧接着,传来了一阵呕吐的声音。
周妈妈抹了抹眼泪,有些着急地说:“自从半生走后,阿3每次吃完饭都要吐,这可怎么办啊?”
周国栋放下手里的筷子,叹了一口气,说:“这是心里的问题,得他自己想开,你要相信我们的儿子,那么苦的几年他都坚持下来了。
我相信,这次也会挺过去的。”
周妈妈低头抹着眼泪点着头。
不一会儿,周阿3擦着嘴就出来了。
走到门口穿着鞋说:“爸,妈,我先去医院一趟。”
“好,路上小心一点。”
“阿姨,我家里还有一些半生的东西。”
半生妈妈撑着羸弱的身体说:“阿姨和你一起去。”
“嗯。”
如果不是因为还有温强民的陪伴,半生妈妈觉得自己早就倒下了。因为温强民出去买东西了,所以就他们俩回家了。
周阿3家里。
“阿姨,我先去收拾,您在沙发上坐着。”周阿3说完便进了房间。
“好,你慢慢收拾,不急。”
半生妈妈看着消失在眼前的身影,叹了一口气,然后坐在沙发上,右手揉了揉已经不太灵活的右腿。
抬手间无意碰到了桌子上电脑的鼠标,电脑亮了起来,犹如蒙尘的世界有了一丝光亮。
但,这是命运的光,也是残忍的指引。
她随意看了一眼,疑惑地说:“这不是半生的病房吗?”上面显示的时间,则是半生走的那天。
原来,周阿3在半生走后,还在研究半生的病例。
他总觉得,半生的病情不应该这么快复发,而且每次都很严重。
他真的不知道这是为什么,所以每天都会挤点时间看看病例和半生的状态。
而今天,他正好看到了半生走的那天的情况。
而这一天的监控,周阿3总是下意识地跳过重头看起。
因为他,接受不了半生离去的情景再一次发生在自己眼前。
半生妈妈好奇地点了播放。
画面开始播放。进度条慢慢走着。
“半生,你不要怪我,要怪只能怪你妈不肯给我钱。
我也是为了你好,你看,你在病床上这么痛苦,还不如早点离开。这样,也省了你妈的心。
在医院太费钱了,每天都是几位数几位数地走,你早一点走,也可以多省点钱。这样,我和你妈以后的日子也好过一点,对不对?”
画面里的男人不动了,过了一会儿,他低着头又开始自言自语。却没看到躺在病床上的半生睁开了眼。
“半生,在你叫我爸爸的那瞬间,我后悔了。我不该在水里放药,让你病情恶化。
可是我也不后悔,因为我真的需要钱。
你不知道,毒品这个东西太难戒了,真的太难了。
我尝试过,可我真的做不到。
半生,爸爸这辈子欠你的,下辈子再还。”
就在温强民抬起头还想说什么的时候,却看到半生睁着眼盯着自己。
他看着直勾勾的眼神,瞬间慌了神,“半生,我刚才说的。我,我……”
他没有想到自己藏了这么久的秘密被半生听到了,就在他不知所措时,护士闯了进来。
“快,快通知张医生,19床出现呼吸衰竭的情况。对了,还有周医生。”
就这样,温强民站在墙角,看着半生渐渐离开了这个世界。
当他看着周阿3和半生离得那么近时,他心中突然有了一丝恐惧。他怕半生告诉周阿3自己干的龌龊事。
就在半生闭眼的那瞬间,他长出了一口气。从此以后,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人知道这件事了。
这,是一个秘密了。
最后的最后,温强民心中只有害怕,没有后悔。
人性的恶与善,到底是什么?
最后,半生觉得自己的赌注输了,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当父母的,她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