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啸岩看着她,不觉微微一笑,道:“听说海上诸国各有风光,你有到过什么特别的国家吗?”
小谢想了想,道:“海上诸国,真是各有各的神奇之处。我曾经到过一个国家,印象深刻,这个国家的名字就很奇怪,叫‘说不得’。
“这个国家的国民说话的时候,都是语焉不详,很多事情只可用眼神和表情来表达,却不能用语言和文字来交流。
“譬如谈论某一件‘特别’的事,他们不会直接说是哪件事,而是会问对方,‘听说了吗,那件说不得的事?’
“另外那个人一看到他的眼神就领会了,就回答,‘是和那个说不得的人有关的事吗?我早就听说了。’
“诸如此类奇奇怪怪的对话,谈话的人说得津津有味,旁观者却一头雾水。一旦要是有人有意或无意中犯了忌讳,说穿了那件说不得的事,那可不得了,轻则受到众人的嘲笑,重则受到全体国民的唾骂,甚至有被官府拘役的。
“偏偏说不得国说不得的事又特别之多,变化又特别之快。有些事情,昨天还说得,今天就说不得了;同样一件事,有些人说得,有些人却说不得;在某些地方对某些人说得,换了一个地方,对另外一些人就不说得。
“他们自己的国民,对这样的规矩都已经习以为常了,就不觉得有多麻烦,可是对于我这样的外乡人,要不触犯他们的忌讳,实在是一件很难的事。许多我以为平常至极的话,不小心在说不得国说了,就会犯众怒,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我待了两天,实在适应不了那里,就只能开着船赶紧走掉了。”
薛啸岩听了这个故事,不禁笑道:“天底下真有这么古怪的地方吗?不是你的杜撰?”
小谢郑重其事地点点头,道:“我说的都是真的。除了这个说不得国,还有一个国家,也非常奇怪,这个国家的名字,叫作‘乐土国’。乐土国的国民,都非常自大,他们自诩是天帝之子,说自己的国家是普天之下最后一片乐土。又因为这个国家的海岸线上到处都是灯塔,所以又有一个别称,叫灯塔国。
“不知道为什么,乐土国的国民笃信,除了他们以外,其他国家的国民都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不是战乱肆虐,就是遍地饥荒,再不就是瘟疫横行,好笑的是,他们中的绝大多数,从出生到死,根本从未到过其他国家。
“如果有人跟他们说,‘你们相信的事情都是假的,其他国家的国民都生活得好好的,并不像你们讲的那样。’
“乐土国的国民就会义愤填膺地说,‘撒谎!你不过是在为那些国家的当权者粉饰太平罢了,你收了多少黑心钱,甘于做那些独裁者的走狗?’
“除此之外,如果其他国家出了一件什么事,乐土国的国民就会觉得,这是一件非常糟糕的事,对此不经求证便口诛笔伐,大加笞挞,可如果同样一件事发生在他们自己国家,乐土国的国民就会觉得,这必定是一件天大的好事,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乐土国的皇帝们也非常奇怪,只要一上任,就会立刻发一种叫‘制裁令’的东西,几乎每天都要制裁那么一两件事,哪怕那件事情跟他们八竿子打不着。
“有一个乐土国的国民跟我说,好多年前,他们其中一任皇帝,曾对着十万海里外的一个叫亚述国的国家,狂发了三百道制裁令,最后还发兵攻打这个亚述国,理由是他们的皇帝怀疑,亚述国正在秘密研制一种叫‘毁天灭世丸子弹’的大规模杀伤性武器,据说这种武器研制出来以后,全天下的人都会立刻死掉。
“乐土国的军队和这个亚述国整整打了十年,最后乐土国继任的皇帝宣布,他们之前搞错了,亚述国根本没在研制什么‘丸子弹’,然后这场战争就不了了之了。只是可怜了两国无辜的民众,无端端地就被卷进战乱中。”
薛啸岩听罢,摇了摇头道:“果然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幸好中土的风土人情,和这些奇怪的国家迥异。”
小谢迟疑片刻,道:“其实……其实我还欠你一声抱歉。武小姐前一天已经把前因后果全告诉我了,你是想帮她逃婚,所以那天晚上才会出现在那儿……”
薛啸岩一愣,笑了笑道:“原来你都知道了。”
小谢有些惭愧,道:“对不起。如果我不那么莽撞,就不会破坏你们的计划了。”
薛啸岩摇了摇头,道:“其实我也不赞成她那么做,只是她一再央求我,又说,如果我不答应,她唯有一死而已,我才勉为其难的。我一直觉得,她应该跟她父亲好好谈谈,这样贸贸然逃婚,并没有什么好处。更何况,像她那样娇生惯养的大小姐,逃出来没过三两天苦日子,只怕就要吃不消,跑回去向她父母寻求庇护了。”
小谢道:“话虽如此,武小姐也确有为难之处,我们都见过武通判,他可不是个肯好好说话的人。”
薛啸岩听了,道:“他跟你还肯好好说话,跟我是决计不肯的,生怕我多说一句,就要将他女儿诱拐了去。”
小谢笑道:“这也难怪,我要是武通判,看到长成你这样的,我也要提防的。”
薛啸岩闻言,不觉轻声一笑。
小谢自悔失言,不过话已出口,也收不回了,只好尴尬地笑了笑,敷衍过去。说来也怪,她追采花盗而来时,只觉得山路七弯八绕,既远又崎岖,这会儿跟着薛啸岩一块儿下山,却觉得路途短了一大截,好像没说一会儿话就进了城。
小谢往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望了一眼,忽然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挤在人堆里探头探脑,她忙快步上前去,喊住狐狸道:“你怎么在这儿?”
狐狸一见她,愣道:“这话该是我问你吧?你跑哪儿去了?特大新闻,采花贼抓住了!”
小谢一愣,道:“你怎么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