嵇子明笑道:“一包是点心,另一包是本地的一些小玩意儿,都是鹅毛小礼,不过是尽一份心,并不值什么钱。这几日,我看你们还挺爱吃金陵的糕点,就一样备了一些,都装在盒子里了,你们路上带着吃,这个时节,能放不少日子呢。那天我送一些市卖的小玩意儿给小姐的时候,看到小谢姑娘你也喜欢那些东西,我看你这两日贴身保护小姐,尽职尽责的,自己一点闲余的时间也没有,想来也没空出去集市上逛逛,我让人搜罗了一些双面绣、九连环之类的小物件,也自作主张给你捎上了,你路上留着把玩。”
出门在外的人,风吹雨打都不怕,最怕的就是突如其来的关心。小谢乍一听到他这番话,眼圈一下子就红了,缓了半天才道:“谢谢,谢谢……我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这几天,你都把我们照顾得很好,我心里已经很感激了,你又做这些,我,我……,以后有机会,我一定会报答你的!”
嵇子明笑道:“千万别说这样的话,这一点点小事,本来就是我分内的,这也要报答的话,倒叫我无地自容了。”
说罢,他又从袖中取出一个绿色的小瓶子,递给小谢道:“金陵多水,水多的地方难免蚊虫也就多,这个小瓶子里的药剂,是家里的老人按土方秘制的,搽在身上可防蚊虫叮咬,你也带上吧,反正也不占重量,有备无患么。”
狐狸一听这话,感动得差点泪奔,她这两天简直快被蚊子给叮死了,懊恼得不行,立刻上来一把抓过那瓶子,对嵇子明道:“嵇哥哥,你真是太周到,太贴心啦!如果不是我们必须要走,我真想以身相许!”
她边说这话,边扑上来亲了嵇子明一口,可把嵇子明吓坏了,赶紧支吾了两句跑掉了。
小谢见状,不禁嗔怪狐狸道:“你干什么你,吓到人家了!”
狐狸兀自打开瓶盖闻了闻,那药水的味道十分刺鼻,他又抹了一点在被蚊虫叮咬过的包上,顿时感觉清凉了许多,也没那么痒了。
狐狸仿佛一下子打通了任督二脉,浑身舒畅,感叹道:“你还别说,我刚刚那句话还真是有些发自肺腑,如果我是姑娘家,一定喜欢像他那样的,多会照顾人呐!既能做到八面玲珑、滴水不漏,又不让人觉得世故,既能急人所需,又不让人觉得是在拍马屁,说话做事,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这属实是个高人。”
小谢与狐狸“走”后,这天夜里,果然有一个黑影潜入了武岫云的闺房。小谢躲在檐后,屏住了呼吸,紧盯着这黑影的动向,眼皮也不敢眨一下。不过这次这个黑影,却不像前次薛啸岩一般,是飞檐走壁破窗而入,他是直接从后院的月门处溜进来的,打开绣楼的角门,沿着楼梯一径上到二楼武岫云的住处。
小谢心中暗暗犯疑:武家那么多护卫、侍女,这人竟如入无人之境,来去自由。
黑影溜进武岫云的闺房后,便没了动静。小谢唯恐他对武岫云不利,便用飞石打中窗棂,黑影受了惊,果然探出头来张望,小谢在檐后躲好,过不多时,那黑影果然从门口溜了出来。才走到角门上,一个麻袋就一下子套在了他的头上。
只听一声大喝:
“抓住采花贼啦,快来扁他!”
原来狐狸早已在此设下埋伏,武家的护卫们听见叫嚷声,也都一齐拥上来查看。那黑影还欲挣扎,被狐狸死命摁住,对着那黑影就是一顿乱拳。护卫们见状,也都上来对着那麻袋一顿拳打脚踢,只将那黑影打得求饶不迭。
武通判也闻风赶到了,命人将黑影头上的麻袋一摘。众人见了他的脸,都不禁大吃一惊,原来这“采花大盗”不是别人,正是嵇子明!
小谢此时也赶了过来,看到被抓住的“内鬼”竟然是嵇子明,她也不由怔住了。这个采花贼,跟她预想的不太一样。
武通判先是惊愕,继而大怒,痛斥嵇子明一番,命人即刻将他扭送至前厅。本以为要费一番功夫审问,谁知那嵇子明并未狡辩,一口就认下了罪名,自称就是近期在金陵城中掳劫少女的采花大盗。武通判震怒不已,不料自己所信之人竟如此不堪,当下将他捆了,关在柴房中,命人严加看守,预备第二日清晨再送官查办。
小谢回到房中,怏怏不乐。
狐狸见状,道:“怎么,是不是觉得,采花大盗的人选,不符合你心中的预设啊?咳,知人知面不知心,有些人表面上衣冠楚楚,实则是衣冠禽兽,像这样看起来很阳光,内心世界却很阴暗的人,一抓一大把,不独他一个。”
小谢眉头紧皱,沉吟半晌,果断地摇了摇头。
“不对,我还是觉得这件事情很有蹊跷。邹娘子跟我说过,她妹妹前不久才咬伤了采花大盗的耳朵,可是我刚刚仔细观察过嵇子明的双耳,根本什么伤痕都没有。”
狐狸道:“许是她记错了。或许咬了肚脐眼,或是大拇指,记成耳朵了。”
小谢瞪了他一眼,嗔道:“什么话,你会把肚脐眼、大拇指当成耳朵吗?再者说,嵇子明一直是武家的管事,平时坐卧都在武家,这是有很多人可以作证的,他有那么多空隙跑出去屡屡作案吗?还有,刚刚我们抓他的时候,他除了逃跑以外,几乎没有任何反抗,可是目击者都说,那个采花贼,是一个武功高强的悍匪,能在白天将一个大活人从家里掳走,怎么看也不像是嵇子明这样的。”
狐狸撇了撇嘴,道:“要真不是他,他干嘛承认得这么爽快?采花大盗哎,你以为是偷鸡摸狗啊,这么大口黑锅,没毛病的人谁往自己头上扣。”
小谢皱眉道:“这就是我觉得最奇怪的地方,他竟然一下子就认了所有的罪,连狡辩都没狡辩一句,采花大盗,能是那么老实的吗?”
狐狸道:“不管怎么说,他深夜出入武小姐的闺房,是你我亲眼所见吧?他要不是采花贼,那么晚跑去女主人卧室干什么?送温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