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谢听他说话,倒有两分轻浮,并不似好淳那般腼腆拘谨。好淳忙道:“启南兄说笑了,这是我新近认识的朋友,小谢姑娘。她知道我病了,好心过来探望我,并没有什么。”
原来来者姓方,名启南,乃是好淳塾中之友。方启南闻言,道:“怎么,你病了?怪不得这几日上街不曾见你。怪我怪我,该早来瞧你的。”
好淳又问:“启南兄今日前来,有何事?”
方启南道:“前些日子请你作的画册,可作好了?”
好淳道:“快好了,只因这几日病了,不得不暂且搁笔。等过两日都作好了,我再给你送去。”
方启南闻言,道:“不急。我过两日再来取,你先将养着,我就不打扰你休息了。”
好淳又留他喝茶,方启南笑道:“不了,今日另有要事,改日我再来看你。”说罢,转身出门去,谁知不慎却从袖中滑落一物。小谢见他未曾发觉,便将那物拾了起来,追上来还给他道:“公子,你丢了东西。”
方启南一看,忙将那物件收入袖中,连声道谢:“多谢多谢,丢了这个,可了不得。”
小谢见那小物件,薄薄的一片,两头宽,中间窄,边上饰以缠枝莲花纹,做工十分精巧,她从未见过这种东西,好奇地问道:“这是什么呀?”
方启南道:“这是牙拨,弹琵琶用的。”
小谢又在好淳那儿略坐了坐,因怕打扰他休息,便告辞回客栈来。狐狸听她一脸兴奋地说完泠阮和好淳的事,不禁撇嘴道:“你们女孩子怎么总喜欢给别人做媒,做成了一对,比自己找了个如意郎君还高兴。”
小谢笑道:“可不是,‘君子有成人之美。’话说回来,泠阮姑娘长得可真美!好淳会为了她病入骨髓,倒也不能算是不可理解。我还觉得奇怪呢,泠阮姑娘这么漂亮,那摘月楼竟然让那个灵腰做花魁,真是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泠阮姑娘明明比那只会搔首弄姿的女妖漂亮多了。”
狐狸道:“你懂什么。我问你,如果不是为了找那挖心魔,你会跑摘月楼那种地方去吗?”
小谢忙摇头道:“当然不会。”
狐狸道:“那不就结了!人家青楼,又不是为了你这种人开的,凭什么要迎合你这种人的喜好啊?有人喜欢芙蓉,有人就喜欢玫瑰,像我就更喜欢玫瑰,不喜欢那清冷寡淡的。那个泠阮,一天到晚拉长个臭脸,抱着个琵琶正襟危坐,一副不可亵渎的样子,光长得好看有什么用?客人们花了钱,是去找乐子的,不是去看脸子的!要看人脸色,在家里看黄脸婆就够了,何必花钱到青楼里去找罪受?”
小谢暗暗白了他一眼,嘀咕道:“我知道,你就喜欢灵腰那样搔首弄姿舞弄风情的,但凡高雅一点的,你就欣赏不来。”
狐狸笑道:“哎,你说得对!那风骚怪除了要杀我的时候嘴脸狰狞外,其他时候我看她,还是很顺眼的。”
转眼又过了两日,狐狸伤势渐愈,不过他这几日躺懒了,懒得动身再过风餐露宿的日子,便仍旧躲在屋子里装病。小谢有些着急,道:“和妖后约定的日子越来越近了,我们的任务还没有完成,不能再在这儿耽搁了。你要是实在不能上路,就先留在这里休养,我自己先走,回头你再追上我就是了。”
狐狸抱怨道:“你真啰嗦。行吧,不过我脚不能沾地,你一路都得背着我走,直到我伤好为止。”
小谢又来找好淳辞行。好淳听她一说,便道:“怎么这么快就要走?我还想等我病好了以后,好好答谢你呢。”
小谢摆摆手,笑道:“举手之劳而已,谈什么谢呢。”因见他穿戴整齐,正要出门的样子,便问他要去哪里。
好淳有些羞涩,低头笑道:“你忘了,今天是泠阮姑娘约我见面的日子。”
小谢一愣,道:“这会儿还早,你现在就去吗?”
好淳道:“启南兄前些日子请我帮他绘个画册,我已经绘好了,他这几日不曾来,我寻思着,先给他送去,再去皓首山。”
小谢闻言,道:“他家住在哪儿?我帮你送去吧。你的病还没全好,就别跑来跑去的了,我的马脚程快,一会儿就送到了。”
好淳道:“这怎么好意思呢。”
小谢笑道:“有什么要紧。我看那位方公子,像是个话多的人,万一你去了,他拉着你说话,不让你走,你也不好说你要去会见佳人吧,到时候误了时辰,害泠阮姑娘在山上等你,多不好。”
好淳听她说得有理,便将画册给她,请她代交。小谢辞别好淳,因在嘉善做成了几件好事,心中也十分满意,便一路骑着绝影,边欣赏江南的风景,边来到方启南门前。
方启南也同好淳一样,是一人独居,家中并无其他人口。小谢见他家门窗紧闭,在外头扣了好一会儿门都没人应答,暗想道:想是出去了,要不等晚些时候再来看看。正准备离开,却见朱朱从她的领口爬了出来,迅速地沿着门缝爬进了屋。小谢连忙呼唤它回来,朱朱却不应,过了一会儿,只见门从里头开了一小扇,原来是朱朱拨动插销,把门打开了。
小谢皱了皱眉,对朱朱道:“主人不在家,咱们不告而入,这样不好吧。”转念一想,算了,门开都开了,我就把画册放在桌上就走,也省的晚间再来一趟了。
她刚走进屋里,就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一股腐臭味。小谢心里有些惶惶,又喊了几声“方公子,你在家吗?”还是没人应答。
朱朱从地上爬到了旁边的一个朱漆大柜子上,“咮咮”地叫个不停。小谢有些害怕,叫它回来,朱朱却不听,用尾巴使劲地去勾柜子上的铁环,似乎在示意小谢将柜子打开。
小谢见朱朱执意如此,也只好硬着头皮将柜门打开。一打开柜门,一股恶臭的味道就扑面而来,小谢不禁向后退了半步。
柜子里放着一张草席,卷成一团斜靠着。一股不祥的预感在心头升起,小谢不敢直接用手去触,只得拔出青溟剑,拨了拨那草席。谁知草席失力,倏地往外一躺,一具尸体猛然从草席里跌落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