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阴如梭,从开始海上漂流,到重新踏上中土大陆,不知不觉,竟已过去了近两年。
狐狸的脚一踏上中原大地,就信誓旦旦地说道:“从今以后,我要像一棵树一样,把根扎在泥土里,打死我也不出海了!”
小谢笑道:“你怎么抄袭人家鸦鸦说的话啊?”她说到这里,不禁又想起秦鸦鸦和小丁、小冬、小当来,不知道他们现在过得怎么样,心里不免有些伤感。
兰斯洛特放下他们,就飞回大海去寻找小麻雀船长了。
小谢挥手向它告别,喊道:“再见,傲天——”
狐狸也向它告别,嘴里喊着:“再也不见啦,蛋生——”
他们回来的地方,与出发的地点不同,出发的时候是从渤海的胶州湾走,而回来的时候,却是在东海之滨。小谢骑着绝影,从海边一直往西走,来到了一个名叫嘉善的小县城。她在马上,一路观望风土人情,只觉得既熟悉,又陌生。
走着走着,天突然阴沉了下来,风也渐渐地猛烈起来。狐狸在瓶子里催促道:“江南多雨,天变得比小孩子的脸还快。快找个地方避避雨,我在大海里受得够够的了,再也不想变成落汤鸡了!”
街道上来来往往的人,脚步也都变得匆忙了起来。小谢左右顾盼,寻找躲雨之处,不料一阵风起,正好将一张二尺来方的画吹进了她怀里。
小谢好奇地将那画卷展开一看,原来竟是一副女子的肖像。
“哇,大美女哎!”狐狸在瓶中大叫道。
仔细看那画上的女子,肌肤胜雪,骨肉均匀,眉若翠染,唇若朱施,身形纤细,大有弱柳扶风不禁之态,一双水汪汪的杏核眼,正含情脉脉地凝望着看画的人。
小谢不禁对画感慨道:“这样美的人,应该只有画里有吧。”
她抬头四顾,想要看看这幅画是从哪里飘来的,瞥见斜前方街角处支着一个画摊,一个书生打扮的人正弓着腰,手忙脚乱地收拾画。风将他的画卷吹得凌乱,他小心翼翼地卷起画轴,逐个系好丝绳,唯恐折皱了他的画。
小谢见状,便拿着画卷上前询问道:“先生,请问,这是您丢的画吗?”
那人闻言,抬头一看,忙道:“是的,是的,是小生的画,多谢。”
仔细看他,乃是一个十八九岁、清俊疏朗的年轻人,似乎很有些腼腆,面对面说话也一直低着头,轻声细语的,听起来很温柔。
小谢扫了一眼画摊上还未收起的画卷,发现画上画的,有许多都是和方才那幅画上相同的女子,无论形态、衣着和装饰如何变化,那眼神都如出一辙,都是一样的含情脉脉,欲诉还休。
小谢不禁好奇,问那书生道:“这画上的人真美,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美的人,是您的妻子吗?”
那书生一愣,脸颊微红,低声道:“不……不是,小生尚未婚娶……”
小谢见了他脸红的样子,觉得这个书生拘谨害羞的样子,倒是颇为可爱。眼见乌云飞卷,一场瓢泼大雨马上就要倾泻下来,她又起了热心,自告奋勇地帮那书生一起收拾画卷。还没收拾完呢,雨丝儿已经飘了下来。
小谢辞过那书生,四处找不着躲雨的地方,只好就近先在一处屋檐下暂避。狐狸见她头上、身上都被雨点打湿了,在瓶中阴阳怪气道:“路见不平一声吼,大雨淋成落汤狗。”
小谢嘀咕道:“你这么会变化,怎么连把伞都变不出来?自己躲在瓶子里,看别人淋雨,还要幸灾乐祸。”
狐狸笑道:“英雄救美是随便救的吗,不需要付出一点点代价啊?谁让你看人家长得好看就见色起意,活了个该。”
小谢道:“哪回路上遇到老爷爷老奶奶要帮忙,我没帮的?都是见色起意?我可不像你,只挑好看的。”
狐狸道:“你那是假仗义。”
小谢道:“怎么不说是你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呢?”
狐狸听了,怪叫道:“哇,正人君子!有本事你以后专挑一个丑男嫁了,我就服你,要是你找个好看的,你就把脸伸出来给我打!”
小谢道:“我要是找丈夫,自然首要挑人品好的,其次再看有没有才华,有没有本事。相貌什么的,是次之又次的。一个人,要是才学人品俱佳,就算长得不美,我看着,也丑不到哪儿去。”
狐狸在瓶中摩拳擦掌,轻叹道:“哎哎,我就等着打脸咯,啪啪啪。”
他又道:“你也不必矫饰,喜欢好看的,乃是人之本性,算不上什么罪过,俗语说,‘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你又不是圣人。‘见色起意’,那是说得难听了些,往好听了说,那不就是一见钟情吗?刚才那小子,长得白白净净的,说话也慢条斯理的,就是太害羞了,老低着个头,想看清他长啥样都难。”
小谢听了,道:“人家又不是大姑娘,你好奇人家长相干什么?噢,我知道了,你原来不管男女,凡是好看的就行,我还记得曾经有个什么白六郎的,你跟人家也是……”
“赶紧打住!”狐狸赶紧喝住她,“你不知道什么是忌讳,还敢在这儿瞎扯白话呢?嘴巴不要了,我给你缝上!”
两人正说着话,忽见一个身影从雨中向他们跑来,小谢定睛一看,却是方才那个卖画的书生。
那书生跑到檐下,将手中的伞递给小谢,道:“姑娘,你没带伞吧?这把伞给你。”
小谢不禁一愣,问他道:“你把伞给我,那你自己怎么办?”
那书生腼腆一笑,道:“我家离这儿不远,跑一会儿就到了。”说罢,将伞硬塞到她手里,自己转身跑入了雨帘中。
小谢欲待去追,烟雨朦胧,哪里还追得上。她只好擎着伞,在雨中感叹道:真是个好人。
狐狸又开始怪腔怪调地吟他的歪诗了:“海棠不惜胭脂色,独立蒙蒙细雨中,纸伞无情人有情,好教相思入冰心。”
江南的天气着实善变,小谢撑着伞,在雨中走了一会儿,雨就淅淅沥沥地停了,天也放晴了。她刚收了伞,经过一家院落外,却听见院子里传来此起彼伏的恸哭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