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谢背着狐狸,拖着沉慢的步伐,好不容易走到赵家庄,天已经快黑了。
小谢又累又饿,只想快点找个人家求宿。
狐狸在瓶中道:“前头那户门口有两个石狮子的人家好。”
小谢看了一眼,直摇头道:
“这户人家一看就很气派,想来这样的人家,看到我穷叫花子一样的人,必然连门都不让进的,我不去触这个霉头。”
狐狸啐了她一口:
“小屁孩没见识,这世上厚脸皮的人才好过活哩!他纵然不叫你进门,你在他门口赖一赖,或许还能得几两银子打发你走,再不济总有两个包子一碗稀粥,也好填填肚子,你这样脸皮薄,迟早饿死。”
小谢嘟哝道:“人穷,志不能短。要去你去,我不去。”
狐狸叹气道:“真是个雕不进花的烂木头。也罢,也罢,再找户人家吧。”
又走了一会儿,看到一户农家,墙壁业已断了几处,木头门枯朽不堪。
小谢见里头隐隐有灯光,便想推门进去看看。
狐狸惊叫道:“且慢!这等破落地方,里头全是老鼠、蟑螂和臭虫,进去做什么?”
小谢不以为然:
“我自己家里也不比这里好。我又不是千金小姐,非得睡金丝帐幔,裹绫罗绸缎。这里虽然破落,却不用瞧人冷脸,比深宅大院叫人自在多了。”
狐狸听了,长叹道:
“呜呼哀哉!难道受惯贫贱之人,竟连富贵也不懂得享受了?可怜本仙金尊玉贵,竟然要与你同宿!”
小谢也不理它,径自进了院子,轻声叫门:“叨扰了,请问可有人在?”
屋里的人听见动静,出门来看。小谢一看,原来是一个头发斑白的驼背小老头子。
老头子见小谢一个孤女站在门口,警觉地往后一躲,只从门后探出半个脑袋,颤巍巍地问道:
“你……你是妖怪?”
小谢见状,连忙摆手道:
“不是不是,我是人,千真万确的人。老爷爷您别害怕,我是从前边五云山脚下的首善村里来的,赶路到一半,因为天黑了才到这里来借宿。还请您行个方便,借我一床褥子睡一晚,明天一早我就走。”
老头子听了,又仔细打量她一番,见并无异状,这才叫她进来。
小谢跟着老翁进屋一看,里头还有一个老婆子,正盘腿坐在炕头上剥花生。
小谢向老婆子问好。老婆子耳背,听不清楚她说什么,疑惑地看向老头子。
老头子搬了一条板凳让小谢坐下,对她道:“这是我家老婆子,她年纪大了,耳朵、眼睛都不大好使,你别见怪。”
小谢摇摇头,道:“没有的事。”
老头儿又倒了茶递给小谢。狐狸在包袱里暗暗说道:“这哪里是茶,明明就是臭水沟里舀来的,给我洗脚也不要。”
小谢听见此话,忙叱责狐狸道:“你别乱说话!”
老头儿听了,很是不解,问她道:“你在跟谁说话?”
小谢怕吓着老头儿,忙敷衍道:“没有没有,我只是说,老婆婆很像我姥姥,所以觉得很亲切。”
老头儿“哦”了一声,又从扑满里找了些干饼、果子递给小谢。小谢一一接过,连声道谢。
狐狸又在包袱里怪叫道:“啧啧,比石头还硬。哎呀呀,门牙都要磕掉了。”
急得小谢连忙大声说“好吃”,生怕狐狸说的话被老头听见。
小谢吃了两口,问老头儿道:“老公公,只有你们两位老人住在这儿吗?”
老头儿唉声叹气道:
“原来还有两个女儿,大女儿三年前嫁到隔壁村去了,小女儿半年前被妖精迷惑,不知道掳去什么地方了。现在只有我们两个半截入土的人,在这里捱日子。我家的老婆子本来身体就不好,小女儿被妖怪掳去后,她一天到晚哭个不停,眼睛都快哭瞎了。”
小谢听了,不禁想起自己的遭遇,也是被妖怪所迫,与至亲之人生离死别,鼻子有些发酸。
狐狸在瓶中嘲笑她道:
“真是爱哭鬼啊,天上的雨师应该把你叫去,农民就不愁干旱了。”
小谢听了,赶忙止住泪水,问老翁道:“不知道是什么妖精作祟?”
老头儿道:
“我们也不曾见过那妖精。他先是每夜来此,将我女儿迷得魔怔了,后来我们请了道士来驱邪,果然得了三日清净,我们还以为除了此患。不想过了三日,那妖怪竟将我女儿连人掳走,到如今音信全无。我们虽托了道士去找,始终也没个说法。我们没办法,也只能当她死了吧。听那驱邪的道士说,那妖怪必是狐狸精无疑了。”
话音未落,只听狐狸狠狠啐了一口,道:
“呸!哪里来的黑心道士,满口胡吣!他未曾见过那妖怪,为何一口咬定是狐狸做的?天下妖怪也多,猫儿狗儿也能成精,树啊石啊也能作怪,如何一有精怪作祟,就定要将脏水泼到狐狸身上?想必是那道士学艺不精,找不出缘故来,故意扯个幌子,好将自己推脱干净。”
小谢怕老翁起疑,忙叫狐狸住嘴,狐狸哪里肯听,坐在瓶子里骂嚷个不停。
不过老头儿却似没听见一般,仍顾自说道:
“方才你来时,我见你孤身一人,又是个生面孔,只疑心又是妖怪作祟,所以不敢放你进来。”
小谢又陪着老头儿闲说了一会儿话,深恐狐狸又大放厥词吓着老人,便早早地就说要去睡了。
老头儿领她到了西侧的一间小屋,指给她道:“这间房子以前是我小女儿住的,被子褥子都是现成的,你不嫌弃,就在这里将就一宿吧。”
老头儿又给她倒来热水洗脸,嘱咐她道:
“夜里关好门窗,莫教妖邪侵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