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
“因为我不想活了,”王医生说这话的时候,还在眯眼微笑着,“就算他们不杀我,我也不想活了。”
小澜看着王医生的脸,感觉自己的头皮都在发麻。
无法理解。
“你的意思是……你想自杀”
“我想,”王医生重重地点了一下头,“但是我不敢。”
小澜张口结舌了半天,还是只能问出一句,“为什么”
“因为我很软弱,”王医生说道,“我早就厌倦了,不知道为什么还在坚持,可是我很软弱,我不敢。”
“王医生,你不软弱,你超级厉害,”小澜大声说道,“我觉得你一眼就能看清楚我,而且哪怕我说的东西听起来很离谱,你也愿意听我说,你真的超级厉害,厉害得就像……就像神一样!”
王医生听着这话,无奈地笑了,“所以,我想走了。”
小澜脸上兴奋的表情瞬间敛住,再一次问道,“为什么”
王医生这回沉思了一会儿,才答到,“你愿意生活在一个完全透明的世界里吗这个世界里的所有东西都是透明的,好的坏的,全部赤裸着。”
小澜无法理解,但还是答道,“我愿意。”
“你能想象出这样的世界”
“想象不出来,但我还是愿意,”小澜坚定地说道,“无论是什么样的世界,我都想活着。”
王医生愣了一下,旋即释然道,“所以,你是不一样的。”
小澜歪头,“只是想活下去,就不一样了”
“绝大多数人,甚至可以说是所有人,在漫长的人生当中,或多或少地都产生过死亡的想法,哪怕只是玩笑,哪怕只是那么一点点不会报以实践的想法,”王医生继续说道,“你有过这样的瞬间吗”
小澜摇了摇头,“应该没有过。”
“你没有过,”王医生的语气比小澜还要笃定,“从来没有。”
这话听起来,倒显得小澜有问题了。
“那怎么了”
“其实,你刚一进门,我就知道你不是陆蓝波了,”王医生走到小澜身前,像在观察她,“可以这么说,假如人的灵魂有颜色的话,陆蓝波的灵魂是蓝色的,他很忧郁,有严重的自毁倾向,而你的,是红色的。”
“红色的”
“你想活着,这种执念,非常强烈,”王医生盯着小澜的眼睛,“强烈到,你为此付出了很多代价。”
小澜又不明白了,“想活着有错吗这不是好事吗”
“任何事,一旦成为执念,都不是好事。”王医生说道。
小澜想反驳,她觉得眼前这个明显存在厌世情绪的抑郁症患者没资格在这种问题上指责自己,但是潜意识里……她似乎又有些认可这番话。
潜意识,又是潜意识。
“当然,无论我说什么,你的执念都不会放下的,”王医生见小澜不应声,自己说道,“你需要经历。”
小澜切实感觉到了两人在跨服交流,她甩了甩脑袋,决定放弃这个话题。
“王医生,究竟是谁杀了你啊”
“是一把刀,”王医生说道,“我只看到了一把刀。”
和小澜所见的一样。
“那王医生,你觉得……你觉得那群人为什么要杀死你呢”
“当然是为了你,”王医生说道,“为了逼死你,哦不是,是逼死陆蓝波。”
“逼……死……”
“我说过的,陆蓝波具有严重的自毁倾向,”王医生说道,“他试过很多心理医生,但是他觉得只有我能治好他。”
小澜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陆蓝波心理疾病严重,王医生从某种程度上来讲算是他的精神支柱了,现在他的精神支柱不光死了,杀人犯的帽子还被扣到了自己头上,陆蓝波躯体刚硬,精神却脆弱得不堪一击。
王医生真的很聪明,果然,对于她来说,这个世界可能真的是透明的。
“可是王医生,那些人在杀你的同时,也派人过来刺杀我了,”小澜说出了自己的困惑,“如果杀你是为了逼死我,他们何必多此一举呢”
“这样的话……”王医生先是打量了小澜一圈,“你被杀死了”
“我没有,”小澜摇摇头,“他们那个毒对我不管用。”
“你确定那个毒是用来杀人的”
“这……”小澜好像发现了问题的关键,“我不知道……”
“如果他们想直接杀掉你,就没必要再来杀我,这逻辑不通,”王医生说道,“我猜,那个毒只是为了控制你,他们想利用一个精神崩溃的你,一个失去了理智的陆蓝波,去做某些事情。”
小澜又把陆家出现了新的陆蓝波的事告诉了王医生。
王医生立刻答道,“这样就完全说得通了,他们制造出一个假的你掌管陆家,维持表面安定,却计划用手段控制住真正的你,来为他们所用,只不过,他们没想到你逃走了,而且还被认成了杀人犯,但是对他们来说问题不大,毕竟他们的不在场证明应该很充分,他们现在的问题仍然只有一个,那就是要抓到你。”
小澜听得胆战心惊,“可是抓住我有什么用啊”
“那就是你们几个门派之间的事了,我只是普通人,我不了解你们的能力,你也没对我提起过,”王医生一脸遗憾地望着小澜,“或许你可以想办法调查一下。”
“调查一下……”
小澜暗自琢磨了一会儿。
见小澜沉默起来,王医生问道,“你还有什么话想说吗”
“我……我还有,”小澜抬起眼,观察着王医生的表情,“王大夫,你……为什么是特殊的”
王医生像是猜到这个问题了,她抿嘴一笑,说道,“你觉得呢”
小澜不知道这个反问是什么意思,只说道,“之前我确实梦到过过世的人,但是我只能在梦里看到他们生前的经历,像这样同逝者对话,还是第一次。”
王医生像在听自己的学生回答问题似的,赞许地点了点头,“然后呢”
“我觉得,简直像是……”小澜说着,自己都笑了,“简直像是你在给我做最后一次心理咨询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