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感觉胳膊有些麻,他动了一下胳膊,碰到了什么东西。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发现怀里有一只酒坛子。皇帝一惊,昨日明明是用酒壶喝的,这酒坛子是怎么回事。皇帝觉得头疼的厉害,他坐起来,发现自己竟然躺在了地上,身上盖的被子有些熟悉,再看看四周,这是他的寝宫,他的床上似乎躺了个人。
皇帝捂着头,走到床边,发现那人整个藏在了被子里,他一把掀开被子,发现床上摆了三个酒坛子。皇帝在床边坐下,整个人浑浑噩噩的,实在想不起昨日做了些什么。佟妃的事令他心神俱疲,虽然知道佟妃没有怀上他的骨肉,昨日太后赐下的那一碗药还是伤了他的心;佟妃生母自缢之事对佟尚书打击颇大,佟尚书已经中风在床;吏部政事大多掌握在佟尚书手中,他一病倒,吏部恐怕要起风波。
这一桩桩事情堆下来,皇帝心中的千头万绪便打了结,他原想喝点儿酒放松一下,没想到酒入腹中更灼心肠,他的心情愈发沉重。接下来就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了。
“齐五。”皇帝唤了一声,便听殿门响动,齐五匆匆进来请安。
皇帝揉着额头,问齐五,这酒瓶子是怎么回事。齐五悄悄看了皇帝一眼,不敢隐瞒,“昨夜陛下饮酒时,下旨传锦兰夫人伴驾。夫人来到后,不知与陛下作何商议,便传旨要了五坛酒。”
“锦兰来过?”皇帝有些讶异,原来昨夜所见不是梦境。兰笙真的来过。“是朕宣她来的?”皇帝不记得自己下过这样的旨意,梦中也没有。
“呃,奴才以为是的。昨日奴才为陛下添酒时,陛下唤了两句‘兰笙’,奴才以为陛下是想要锦兰夫人来侍寝,便去锦织苑传了旨。”
皇帝盯着齐五的脸看了半天,知道他不敢撒谎。可是皇帝实在不敢相信齐五所说,自己竟然会在醉酒后喊出锦兰的名字。“你既传了她过来,那她人呢?”
齐五满脸困惑,“五坛酒送来之后不久,锦兰夫人就离开了。夫人让奴才留心殿内的动静,说陛下您已经睡下了。”
皇帝看看床上的酒坛子,哑然失笑。“一会儿去锦织苑传旨,朕晚上过去。让小厨房熬些粥。”
旨意送到时,兰笙刚起来用早膳,昨天夜里往升宁宫折腾了一趟,她又有了些发热的迹象。听闻皇帝要过来,兰笙虽心有不悦,也无法拒绝,只能吩咐小厨房把粥熬上。
日落西山时,皇帝带着一身疲惫出现在锦织苑。兰笙窝在床上喝了一天的姜汤,皇帝来的时候,她还在床上睡着。听玲珑说了兰笙的状况,皇帝略微有些自责,他坐在床边,摸了摸兰笙的额头,感觉没有那么热,才放下心来。
皇帝在书房读了一会儿书,兰笙就醒了过来。皇帝打趣她,对用晚膳的时机把握地恰到好处。兰笙被皇帝说的脸一红,她确实是饿醒的,虽然是躺了一天,可是吃的也少,梦里跑了太远的路,她现在饿的手脚乏力。
两个人安安静静地用了一顿晚膳。因为用膳时太过安静,旁边伺候的奴才都屏息凝神,唯恐一个不小心引来天子一怒。
用过膳,兰笙知道皇帝应该是有正事要说,便将奴才们都屏退了。皇帝也是一愣,“朕要沐浴,你怎么把人都赶走了?”
“沐浴?在臣这里吗?”这回换作兰笙愣怔了。
“不可以吗?朕累了,不想来回折腾了。”皇帝见兰笙一脸愁苦的表情,不由得怨从中来,“朕就要在这里沐浴。这是朕的后宫,朕想在哪里沐浴都可以!伺候朕沐浴。”
兰笙觉得冤枉,她只是表达了一下疑问,却招来皇帝这么一顿脾气。“是。”兰笙推开门,招呼玲珑准备热水。转过身就看见皇帝绷着脸坐在那里,兰笙无法,只得找几句闲话逗皇帝开心。“陛下,今日的粥还可口吗?从早晨就熬上了。”
皇帝嗯了一声,没有接话。兰笙只能继续说,“刚才见陛下吃了不少瓜片,若是喜欢,明天早上再做些?”
皇帝看了兰笙一眼,还是没有搭理她。兰笙无法,只得走近两步,尽量做出一副无辜的表情,“陛下生气了?是臣说错话了吗?”
“你说呢?不要摆出一副担心朕对你图谋不轨的样子。朕乃正人君子,既说了让你做臣子,就会拿你当臣子看待。”皇帝一想到适才兰笙脸上的诧异就觉得忿然。
兰笙被皇帝直白的宣告说的哑口无言。为了不让皇帝再做他想,她只能顺势而为,“谢陛下的体谅。是臣多虑了。”
皇帝还想再说,就听门外有人请示,“夫人,热水已经准备好了。”
兰笙闻言,请皇帝起身。两人一前一后来到浴房,兰笙伺候皇帝脱衣。之前在升宁宫,皇帝身边是有专门的婢女服侍的,兰笙只要打个下手就好。现在只剩了她自己,凡事都得亲力亲为。扶着皇帝在浴桶里坐好,兰笙总算松了口气。拿起帛巾往皇帝身上撂着水,兰笙觉得此刻是个好时机。
“陛下,臣有件事想让陛下知道。”兰笙讲究着措辞,唯恐皇帝又想偏了。
“说吧。”皇帝抱臂而坐,在热水的浸润下,神思渐渐松弛下来。
“前些日子,臣发现有人暗中跟踪臣。于是,臣就让奴才们把那个人抓起来了。”兰笙尽量说的若无其事,但是她的手却在皇帝的肩膀上停住了。
皇帝扭过头看向兰笙,与兰笙试探的目光不期而遇。两个人都想证明自己用心无偏,所以谁也不愿先撤开渐显热忱的注视。
到底是兰笙先沉不住气了,她低下头,继续为皇帝擦背,“陛下,臣是不是做错了?”
皇帝沉默了片刻,才问话,“什么人这么大胆,竟然敢窥视宫嫔?”
“臣不知。臣没让人审问他,就是把人关起来了。臣想着,之后若再有窥伺之人,就一并关起来。”兰笙换了只手,改擦另外一侧。
“宫里有个司狱监还不够,你还想设个黑牢吗?朕倒没看出来,你还敢做这种事。”皇帝算是被兰笙的大胆折服了,真说不好这是勇气还是鲁莽。
“臣若是个正儿八经的宫嫔,定然是不敢做这种事的。可是,臣是陛下的臣子,做事情就可以不太讲究手段了吧?”兰笙拿起水瓢,舀了水淋在皇帝身上。
“你还是讲究些吧,佟妃的事,朕经不起第二次了……”皇帝一声叹息,习惯性地向后仰头。兰笙见状,连忙用手扶住皇帝的后脑勺,以免他闪到脖子。
“头疼,按按。”皇帝闭上眼睛,虽说一再告诫自己不提佟妃,可是,他到底是难以释怀。
兰笙贴近浴桶站住,将皇帝的头靠在自己身上,然后为皇帝按摩额头。“陛下觉得,佟妃的事,是臣的过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