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洒在这片劫后余生的夏府大院里,一辆马车早早的便等候在将军府门口。
苏姨娘抹着泪目送着夏故新上了车,这时,后方却是传来了一阵嘈杂的声音。
“快,动作小心一点!”
这个熟悉的声音让车内若有所思的夏故新回过神来,他疑惑的探出身子,便见一夜未归的夏常峰以及那被众人抬着,浑身是血的夏宜川。
“这是……”
一双手伸了过来拉住了夏故新的袖子,他惊讶的回过头去,便见自己身边的少女面色深沉的摇了摇头,示意他无需出去察看。
“五弟的腿断了。”夏浅薇平静无比的解释了一句,夏故新眉头不由得一蹙,这一刻心中竟是升起一种古怪的感觉,似有什么被他忽略的事情即将串联起来。
夏浅薇看着他这幅努力深思的样子,忍不住笑了笑,“大哥,将军府一切有我,你且安心。”
“正因为你什么事情都藏在心里,我才担心。”
回想起昨日祖母那别有深意的一句话,夏故新分明感觉到夏浅薇的肩头担负了许多凶险无比的事情,为何她连看也没看,就知道五弟断了腿?
莫非与她有关?
“我不去书院了。”夏故新分明觉得如今的将军府危机四伏,他怎能在这个节骨眼上抽身离去,把一切都丢给三妹。
“大哥这是打算辜负沁儿了?”
夏浅薇此话一出,夏故新的表情顿时变了变。
昨夜将军府的众人皆是无法入眠,尤其是夏故新,一想到刘沁儿所受的苦,他便越发恼恨自己的自私和卑鄙。
事到如今,他怎能继续为了所谓的心愿,让他所在乎之人再次陷入险境?
然而夏浅薇一眼就知道他心中在想些什么,“大哥莫不是以为放弃这次机会,就是对沁儿的弥补和赎罪?”
“……”夏故新袖中的手不由得一僵,便听身边的少女语气冰冷,“若真是如此,大哥便太叫我失望了。”
“三妹,我不是……”
他慌张的抬起眼,可迎上夏浅薇那清澈锐利的双眸,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就在这时,一双冰凉的小手却是轻轻的覆在了他的手背上,夏故新惊讶的看向那面色凝重的少女,便听她苦涩的笑了笑。
“大哥,夏香说的没错,沁儿是因我而死,所以我更加不能逃避,不能放弃,否则谁来为沁儿报仇?”
夏浅薇望着遥远的前方,这一刻夏故新突然有种感觉,自己好像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自家三妹。
她在看着的,似乎是一片他永远也无法触及的秘密。
如今的夏府已经跟夏浅薇的命运密不可分,同样的危机四伏,她不由得想起了从前的永定侯府,那个时候她尚不知道自己的族人早已处于危险的境地,而如今,既然她清楚的明白在前面等着她的是洪水猛兽,就必须要护好所有她在乎之人!
她不想再因为自己的仇怨,牵扯进这些无辜的夏家人。
夏故新已然明白了夏浅薇的意思,他深吸了口气,眼神里似有觉悟,“三妹,我明白了。此番春闱,大哥必定全力以赴,绝对不会让你一个人肩负所有。”
夏故新显然没有完全的捕捉到夏浅薇的担忧,然而眼前的少女却是感激的笑了笑,“那浅薇就好好的等着大哥高中的那一日,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清脆的击掌传来,夏故新没有注意到夏浅薇的眼底划过一抹深沉。
如今她已然明白,凭自己一人之力怕是无法保全夏家,无法保全夏故新,所以不妨推他一把,让这男子去把握属于他的未来,只有夏故新自己强大起来,在可能没有她的将来,才能自保无余。
是的,她的身上有着无法放下的仇恨,或许有一天,她会跟这份仇恨同归于尽。
在夏香的身上,她何尝不是看见了自己的影子,倘若有那个万一,她也希望拥有与她兄长同样面容的夏故新可以好好的活下去。
“三妹,就送到这儿吧。”
前方已是崎岖颠簸的山路,从这里开始,夏故新必须自己一步一个脚印爬上去。
夏浅薇轻轻点了点头,这儒雅的男子笑了笑,转身望向那云雾缭绕却青葱郁郁的山头。
应天书院,这已经不仅仅是他的心愿了。
“夏大少爷!”一道熟悉的声音突然跃入他耳中,夏故新脚下的步伐不由得一顿,但很快,他的嘴角已然扬起了一抹释然的笑容。
有句话其实他一直也没有说出口,沁儿,其实他也……
此生,他永远也不会忘了那个善良的女孩。
浅薇说得对,如今的他连自己也保护不了,就算上天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也没有资格没有能力给她幸福。
欠她的,只好来世再还。
……
望着那慢慢消失在山梯上的身影,夏浅薇的面上带着从未有过的喜悦,她缓缓闭上眼隐去了眸中的那一份不舍,随后再睁开来,瞳中便只剩下一片决然与坚定。
“永乐县主!”
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道清雅的声音,只见不远处竟有一名面容陌生但气质翩然的男子缓缓靠近。
夏浅薇眸光一闪,待那人在自己的面前站定,她才收敛了神色往后退了步,微微福身行了一礼,“见过太子殿下。”
慕元的眼中似有几分惊讶,“你怎知是我?”
“殿下虽然易了容,但身上的味道与众不同。”夏浅薇恭敬的笑了下,慕元这才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
他似是注意到了夏浅薇眼中的疑惑,当即温柔的望向某个方向。
“永乐县主是来为夏大少爷送行的吗?本殿正好有位朋友,也是今年春闱的考生。”
原来如此。
夏浅薇不疑有他,以慕元这样平易近人的性格,确实不会端着太子的架子,他这喜欢广交天下好友的性子,是机遇但也凶险。
夏浅薇正犹豫着该不该提醒他一下,慕元却好像想到了什么。
“不知永乐县主一会儿可有要事在身?本殿有位朋友染上了怪疾……”他话还未说完,夏浅薇就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然而当两人站在滚滚的江边,那艘热闹的大船迎面驶来,夏浅薇才疑惑的望向自己身边忍俊不禁的男子,已然察觉到了一丝异样。
“殿下的朋友在船上?”
“对,他染上的,便是我不带女眷便不肯见我的怪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