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予一惊,下意识就想到那人。
他努力让自己平静地抬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斯文白净的脸,倒是没有一丝丝刚才的意味,若不是那一身浓烈刺鼻的烟味,丁予都会怀疑眼前的与刚才所见的是不是同一个人。
这到底是抽了多少烟?跟整个人被熏过了一遍一样。
“你有零钱吗?”丁予听见那人问自己。
丁予摸了摸口袋,摇了摇头“没有,你问前台吧,跟他换应该可以。”
胡乐冲他一笑,“谢谢。”然后转身走向了前台。
丁予有一些莫名其妙,为什么他不一开始就问前台呢?还特意来问自己。
丁予快速吃完面,擦了擦嘴,刚想起身,却又被拦住。
丁予一惊,他想干什么?丁予下意识摆出防护的姿势。
却听胡乐开口,“你手机没拿。”说着,胡乐将自己的包放在了丁予刚做过的位置对面。
丁予一瞬间微微松了口气,抓过桌上自己的手机,急促地说了声“谢谢”,就慌忙离开了。
胡乐看着好似落荒而逃的丁予笑着摇了摇头,“现在的小孩儿……”
他坐下打开包,拎出电脑,打开,页面上赫然是贺齐那件案子的细节。胡乐长吁口气,手指在键盘上飞舞起来。
丁予逃也似的离开了小卖部,却忍不住回头瞥了胡乐一眼。
那个男人……
丁予皱了皱眉,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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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涵坐在床侧,手按在按在床沿边木板上,指甲时不时扣着木头。
喧嚣热闹过后,福生面上微微染着些许绯红进了房门。脸上虽有几分轻浅的醉意,眼中却是一片清明。
他关上门,靠在门边侧身听了一会儿,将房门从里面关紧,又去窗边看了看,关上了窗。
做完这一切,福生才找了凳子坐下。
宋涵叹了口气,“你,能告诉我,你准备怎样帮我回家吗?我实在是心里没底……”
宋涵声音渐渐变小,带着些怀疑与不确信。
福生倒了杯茶,犹豫了一下,还是喝了,他要稍微醒醒酒。
喝了茶,福生轻轻抿了抿唇,说:“等,等一个人。”
宋涵闻言蹙眉。什么意思,等谁?
福生看出她的不解,说:“等下一个花姐。”
宋涵扬了一下眉,沉默小许,“或许我可以理解为,等下一个受害者?”
福生轻轻“嗯”了一声。
宋涵一瞬就有些控制不住的激动,“难道没有别的更好的办法吗?譬如我给你我家人的联系方式,或者联系外地警察……”
说到一半,宋涵突然就觉得自己很傻,村里的人都是福生的亲人长辈,即便再不认同或是如何,也不会用这种方式彻底成为那种所谓的“罪人”。
宋涵见福生一直摸着被子的边沿一声不吭,心底也有些惴惴不安。
正在宋涵觉得自己可能说错话时,福生开口了。
他说:“我不是没想过用这种直接的方式,但首先,我在这里没法直接联系到外边儿的警局,这需要我离开这儿去传递消息,这期间你的安全可能就没了保障。”
福生扫了宋涵一眼,意有所指。
宋涵瞬间联想到了福禄的那个眼神,不由自主地瑟缩了一下。
福生顿了顿继续,“再者,我不能保证消息不被走漏,毕竟这是一件大事,几个村子联合起来一致对外也不是不可能的。一旦有了风吹草动,买来的女孩儿都被极端处理掉也不是不可能。”
宋涵咽了咽口水,心底有些堵得慌,她犹豫的开口,做最坏的打算,“那如果下一个花姐一直不来,我是不是要在这里待很久很久……”甚至是一辈子,后面的话宋涵没有说,她内心抗拒那个结果。
在她的认知里,被拐卖的女孩都是用来生孩子的,生不了孩子不是做劳力就是成为了……发泄欲望的工具……
如果只是等下去,先不说等到了能不能真的逃出去,等,本身就不是长久之计。
福生:“先等等,别的我会想办法的。”
宋涵手指扣着床沿,似是下决心一般,“嗯。”
福生放下手中的杯子,又去门边听了听动静,确定应该没有什么意外之后对宋涵说:“不早了,你睡吧。”
宋涵:“那你呢?”
福生走向柜子那边,又抱了一床被褥走向床边,“你睡里边。”
说着将被褥放在了床边,将枕头放在了中间隔开,“我身体不好,这种季节打地铺容易加重病情,意外情况不好收拾也不好解释。”像是解释一般,福生说完摊开了被褥,脱鞋上床背对宋涵躺下,靠着床沿。
宋涵沉默着抱着被子,躺下,却是一直没有真正睡过去。
其实,她还是谁都不信,只是选择暂时不怀疑他……
村子里一点点挂上红色,染上喜庆,春节快到了,宋涵在福生的帮助下,仿佛真正融入了这个村子一般,但接触到福家那对父子时,宋涵还是觉得瘆得慌,心底发毛。
在看起来一派祥和的过年气氛里,让人有种尘世安好的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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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齐冷眼看着对面言辞凿凿字字珠玑的胡乐,心中像老鼠爪子挠木板那样闹心,偏偏他又百口莫辩,心中满是遍寻不到宋涵的焦急与对眼前一切的无能为力。
宣判一字一字落在心里,贺齐被带出法院,下台阶的那一刻,冬天的阳光真真切切照耀了一片寒冷,映衬得贺齐一身颓靡。
他看见台阶下警车前的张警官,他一步步走下台阶,走到张警官身前,喉结滑动,他垂下眸子,哑着嗓子说:“我……”
贺齐顿了顿,“之后要麻烦您了,请您务必……找到宋涵。”
贺齐猛地吸了吸鼻子,“算我求你了,张叔!”张警官抬起手拍了拍贺齐的肩膀,沉重地点了点头,看着贺齐被带上车带走。
车子缓缓驶离视线,张警官抬头看向自刚才就站在一旁的胡乐,片刻,收回视线不再理会胡乐的目光,离开。胡乐看着人一点点走干净,才走向来接自己的车。
他点了支烟,烟雾迷了眼,熏得眼睛有些干干的,猝不及防被烟雾呛了一口,猛咳了几声,“哼”了声,上了车。
车子很快也驶离法院,张警官却是架着车出现,极不明显地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