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生这一声着实大,外边的人都听见了,一时间吵闹声弱了几分,却也只是一会儿,就又喧闹起来,似乎是习惯了这种情况,不足为奇。
宋涵在福生旁边感受是最真切的,这种怒火绝对不是装出来的,是有恨!
“福生!你是我儿子,你这是跟谁甩脸子呢?”老者似乎也上了些火气,却又转而笑着唤宋涵,“来,儿媳,推我出去,福生生气了,你推我,我腿脚不方便。”
宋涵一时被两人吓到,下意识就要动身,忘了福生说的话,向前迈了一步,被福生拦住。
“不许去,让他自己出去!”福生皱着眉,死死看着木轮椅上的福青。
一旁的疯女人此时却是出声了:“阿……生……生……生啊,气……不好。”说完自己却是瑟缩了一下。
宋涵这才发现,她比昨日见着要体面了很多,虽然头发还是有些乱,面上也有些邋遢,但却是换了身不那么邋遢的衣服,这么一看都有些柔弱。除了脖子和脚上的链子太过于突兀……
福生听到她的声音似乎是愣了愣,宋涵看见他鼻子缩了缩,语气软了几分,“你的轮椅你又不是转不动,自己出去,别让我来。”
福青哼哼了一声,看了眼疯女人,又看了眼宋涵,嘴角却是勾起玩味的笑,只是一瞬就藏了起来,对福生说,“出去就出去,那我不打扰你们的好日子了。”
说着,就滚着轮椅像门口驶来。福生将宋涵护在身后,隔开福青与宋涵。
福青见状嗤笑一声,意味不明,头也不抬地出去,牵着疯女人……
那疯女人磕磕绊绊走到门边时突然扭头,似乎是打量了一下福生与宋涵,对上宋涵视线的那一刻却是伸出手挠向福生的脸,嘴里还不住念叨着:“挠死你……挠死你……”
吓得宋涵就要伸手扒开疯女人的手,却是被福生拦住。
福青见状狠狠拽了拽链子,疯女人一个踉跄倒在地上,宋涵能看到福生脸上的动容,却也没见他伸手去扶。
疯女人踉踉跄跄地爬起来,却好像忘了自己至少要干嘛,痴痴傻傻地走向福青。
宋涵被福生拉进门内,福生转身将门拴上。等他转头,宋涵才发现,福生并没有被抓出什么口子,最多脸有些微微发红的指痕。
“她被剪了指甲。”福生似乎是解释了一句,走向一旁的木椅上坐着,给自己倒了杯茶,却是在递向嘴边时停下,想到了什么,倒了茶水。
宋涵听到福生的解释再回想之前的情形,却隐隐觉得,好似那女人并没有下死手挠他……再见到福生倒了水,宋涵皱了皱眉,“这水有什么问题吗?”
福生抿了抿唇,“不知道,以防万一。”
似乎是想到什么,宋涵皱着眉点了点头。两人相顾无言。
沈南,宋涵不知道该不该提她。又或许,在福生眼里,曾经的才是沈南,现在的……只是一个疯女人……
“她说过……”福生突然开口,宋涵一下看向他,却见他眼睛红红的,布满了血丝。
“如果有一天,我娶了别的人,她就挠花我的脸……”福生用手捂住脸,猛地吸了吸鼻子。
宋涵一瞬间被触动!
原来……刚刚是因为……这个原因吗?
宋涵一时间莫名泛上酸楚,他们应该是有故事的吧,现在却……
福生也不知道是不是太难受想找人倾诉,总之,他在一片吵闹声中给宋涵讲起来他的故事,或者说是……曾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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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生跟沈南是同学,小初高都是,很巧是不是。
沈南是附近最近的小镇上的孩子,是家里的独女,家里人自然还是重视的,也就让她念了书。
福生呢,父亲听说也是读过书的,年轻的时候,在村里教一些男孩儿识字,跟一个支教女老师有过一段感情,甚至谈婚论嫁了,每两年就有了福禄。
后来怀上福生的时候,老师的家里人找来了,说什么也不让女儿在山沟沟里过一辈子,原来那女老师一切都是背着家里人的,本来就与家里不和,大些了就不愿家里管,想着做自己想做的事儿,和几个同学来了这一带支教。
后来同学陆续走了,只留下了她,大抵是顺着那些个同学,父母才找到了这儿吧。
女老师终究还是被带走了,福生却是被生下来留在了村里,那户人家留了一笔钱,说是福孩子的抚养费。
福青自然是受不了的,一阵烂泥般的生活后,想换了一个人一样,又活了过来,担负起来养育孩子的责任。因为已经有了一个福禄,所以福生带起来也不至于手忙脚乱,只是村子里的人很多都外出谋生去了,村子渐渐没落了,开始受邻村欺负。
村长见这样下去不行,得守住村子,想着有一个读书人,底气会足很多。没有读什么书的人,对读书人总是有一种莫名的尊敬的,仿佛肚子里有墨水就与众不同。
于是,福生,成了那样一个好苗子,不仅仅因为他有一个读过书的爹,更因为……那笔钱……
即便如此,福生读书也要比别人晚一年多快两年,他比同班最年长的孩子都要大些,本应该成为孩子王,却因为温和的性子莫名开始变成了被欺负的那个。
沈南就是这时候出现的,但并不是像所有偶像剧里那样,沈南并没有拯救他,反倒是带头欺负他,恶狠狠的,极度恶劣的,不是因为觉得福生特别而想欺负他引起他注意。
小时候的沈南,就是讨厌福生那股子文文弱弱的劲儿,明明比大家伙儿年纪都大,却像个二傻子似的,愣了吧唧的,她就是看了就烦。
虽然被老师批评过很多次了,但是沈南就是不悔改,她就是要欺负他,欺负这个文文弱弱的福生,好像有什么仇什么怨似的,就是不绝不休了。
福生去哪儿她去哪儿,这也就是他们一直是同学的原因了。
福生一直软软的温和的,他身体也还不错,格外壮实,也不怕沈南那挠痒痒般的欺负,反正自己是来学知识的,也就随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