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曲霏过了好几年疯狂的日子,到最后她自己也厌倦了,她意识到自己想要改变这种一成不变的生活,首先就要脱离魔教。
但脱离魔教哪是那么容易,魔教所有长老和教众都盯着她。他们由着她胡闹,由着她乱来,一直隐忍不发,直到前教主去世,他们这才有了借口去限制她。
曲霏恨透这些表里不一的长老们,但她又不得不受他们的压制,于是在这种种的外力作用下,她接触到了当时正好潜入魔教的殷章。
殷章那时年少,一心想要干大事,让自己父辈承认他的能力,竟然自己一个人潜入了魔教,企图打听到一点魔教的机密。
在一天春花烂漫的日子,年少轻狂的少年便遇到了面带愁容的少女。
少女一身白衣坐于桃花树上,眉目如画,目光中却带有几分忧愁,她伸出手折了一枝桃花别在自己发间,一扭头却看见正好误闯自己院子的殷章。
那一瞬间,殷章承认自己是有几分心动的,少女花容月貌,坐在桃花树上竟是人比花娇,他都一时看呆了,好半晌才想起了自己目的,结结巴巴地问少女的名字。
少女看见他出现先是惊讶,然后是恼怒,最后恼怒散去倒有几分羞怯,她指责这少年误闯自己的院子不知规矩,但少年本来就是潜入的,他也根本不知道规矩,傻乎乎地随便捏造了一个身份就与少女套起近乎来。
只有在一段空气中都浮动着花香的日子里,曲霏才会忘了压的自己喘不上气的重担,殷章也想不起自己的野心和报复,两人就像普通情窦初开的少年少女,带着几分试探几分期待地靠近对方。
最后曲霏彻底被这个与魔教中人不同的少年所吸引,她开始向往他嘴中行侠仗义快意江湖的世界,向往光和风存在的世界。
她期待着每天与少年见面的时候,但少年却逐渐清醒了过来,他在知道曲霏的圣女身份时,第一时间想到的并不是他们之间的距离,而是她的利用价值。
当然这些心里活动殷章不会告诉曲霏,在他编造的故事里,少年少女一见钟情,便偷偷私定终生,少年迫于责任必须完成长辈交给自己的任务,而曲霏为了帮助自己心爱的少年,所以利用自己圣女的身份,和他里应外合,一举击破已经如一盘散沙的魔教。
在那时,舒璀错已经被曲霏抛之脑后,她对待舒璀错就像是对待自己的宠物一般,也就是在舒璀错完成任务的时候会夸奖他几句,其他时候,她都不会想要见到他。
但她没想到,在她看不见的地方,舒璀错已经被魔教长老给注意到,他们不断地打压他,甚至派人暗杀他,把他扔到更远的地方。曲霏那时还忙着和殷章联系,你来我往的说着一些羞人的情话。
舒璀错自己爬了回来,并在众人惊讶的目光成为了魔教新一任教主,以一系列残忍嗜血的手段肃清了那些在魔教中作乱的人。
在那时殷章开始意识到这个叫舒璀错的人可能会成为自己完成任务路上的绊脚石。
于是他偷偷在信中给曲霏写到,舒璀错这个人太过残暴,不利于构建他们理想的世界,让曲霏找办法,解决了他。
曲霏那时一颗心都挂在殷章身上,所以在殷章给自己说了这样的话以后,她也看舒璀错有几分不顺眼起来。
舒璀错只听她的话,曲霏无论给他下什么命令他都会服从,他几乎失去理智地顺从着曲霏,在他当上教主以后,曲霏圣女的身份在教中更是无人可以动摇。
所以他被下药,被挑断手脚筋,被废去全身武功。
到最后山穷水尽之时,他也信任着曲霏,但到最后是曲霏亲手把他推下了绝情崖。
…
“啧啧啧,我有时候也觉得人能蠢到他那种程度也实在可怜了。”殷章似是叹息着说出这么一句,他看着曲霏难看的脸色十分愉悦:“不过也无所谓了,他那样的怪物,被怎样对待都是报应。”
曲霏的脑海里却是浮现出了舒璀错平日里撒娇赖皮的模样,但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的眼里也的确是带着漠然和尖刺的。
前身怎么能这样对他呢?曲霏心里有几分惊惶无措地想到,发生在他身上的事情,哪一样换成她她都难以接受,但他却全部都熬了下来。
他吃了很多苦,但在自己面前却是甜的。
所以这也是他不希望自己想起来的原因吧,他的内心是否也在害怕,害怕这个曲霏又会变成原来那个对他拒之千里,还狠狠伤害过他的曲霏?
“你在哭什么?”殷章看着曲霏红着眼睛无声哽咽,他拿着扇子的手顿了一下,有几分诧异地说:“你失忆后真的就像变了个人一样,你以前可没有这么软弱。”
软弱?没错,她的确软弱,在以前她的朋友都形容她像个白面馒头,软乎乎的,一戳一个坑,都不会还手。
她也讨厌自己太过感性的性子,但她控制不住,控制不住内心太过汹涌的情感。
“我不想看见你哭。”殷章嘴角的笑容一点点拉平,他伸手捏住了曲霏的下巴:“这样的你看上去有些陌生,不像她。”
他印象中的曲霏是高傲如雪山之巅的女人,她眉目清冷,但笑起来却璀璨如星辰。她是傲慢的,自持的,理性的,无论发生什么都无法动摇她,在她身上,他才会真正窥见圣女的影子。
有那么一刻,他也想追随她,跪在她的裙下,虔诚地祈祷她的恩泽。但他的尊严不允许他这么做,他不允许自己迷恋任何人,他所要地不过是一个位置,那个位置盛满了他的野心,他一生的期望。
所以,一个女人,还不足以让他改变自己。
殷章收回手,像是有几分心烦意乱样的,甩袖离开了房间。而被关在屋内的曲霏则不知道他心里想了什么,知道过去真相的她脑海中终于浮现出了一些关于过去的片段。
她看见了那被关在小屋子里的舒璀错,他蓬头垢面,身上也褴褛破败。她无法想象舒璀错还有这样落魄肮脏的时候,但她看见舒璀错那黑沉沉的眸子时,又突然觉得,无论在哪里,无论他身处什么样的环境,他也依然是干净的。
她不知道前身对他说了什么,但她看见了他眼里一点点积攒起来的光,就像那晚的萤火,虽不及星河璀璨,但也闪耀动人。
她怎么能去折磨这样的孩子呢?
曲霏抱着腿质疑着,但在这时脑海里不合时宜地浮现出了一个画面,那是她带着他离开新手村的马车里,他躺在自己腿上,脸色苍白的,虚弱地喊出了一声阿姆。
那是养子对圣女的称呼,舒璀错至始至终心里想着的念着的,放不下的,只有曲霏。
无论是哪个曲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