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漠的夜晚很冷,所幸的是,流亡贵族的领地深处内陆,空气并不湿润,只要穿上足够多的衣服就能抵御寒冷。
在这个物质文明并不怎么发达的时代,寒冷可比炎热好对付多了。
马与骆驼成群结队,孩子和老人还有女人等不便行动或体力较弱的人骑在它们背上,漫步在月光下。
梅花走在队伍的前头,引领队伍前行。
因为在下午的时候就已经休息过,所有现在所有人都精神饱满。
他们带上了所有家当,有的放在驮兽背上,有的自己背着,因为之前梅花杀死那些匪徒的时候,没有顺带将他们的坐骑杀掉,所以才能组织起如此庞大的一支骑队。
梅花不需要坐骑,以他的体力,就算不休不眠走上七天七夜都不成问题,只是一直以来都没有这个必要。
夜晚的荒漠很危险,昼伏夜出的动物们走出了自己的巢穴,它们其中有很多能够威胁到人类的性命,不过有梅花在,它们构不成威胁。
因为携带的东西太多,人数也很多,所以他们行进的速度很慢,走了一晚上,都没能走出多远。
而且由于是夜晚行动,哪怕之前休息过,精力相较于白天也有所不足。
好在准备搬迁之前,他们就已经准备好了帐篷,找了个背风地,将帐篷撑起。
当村民们做好一切准备后,太阳恰好从东边升起,也是从这时候开始,荒漠的温度将会大幅度升高。
他们向站在帐篷区边缘的梅花问了声好,然后才钻进帐篷里休息——在此之前,梅花就已经拒绝了进入帐篷里休息的邀请,他不是不需要休息,只是在外围休息的话,若有什么事情发生,能够随时反应。
如果他没有预料错的话,当地领主的军队也有可能会赶来。
毕竟是自己领地的人口受到了劫掠,若不派出人手调查,就有可能会被人认为是软弱可欺。
以流亡贵族之间的关系来看,到时候别说是人口被劫掠,就连领地都会被人‘瓜分’。
关于这边的情况,村民中最年长的那位老者给梅花介绍过,这让梅花大开眼界,他自小生长在大曦这种大一统的帝国当中,很难理解流亡贵族的相处模式。
不过难以理解归难以理解,并不代表梅花无法理解。
当他接受这个事实之后,他就开始设想流亡贵族会有什么样的行动。
随后,他就得出了‘流亡贵族一定会派出人手调查’的结果……他也不知道这个猜测是否正确,只是以防万一。
他现在的做法其实和劫掠人口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差别,只是相比较其他领主要把这些人送上战场,他不过是想要为他们寻找到一个新的居住地定居下来。
太阳逐渐升上了高空,将酷烈的阳光投向大地,砂砾的比热容很小,无法储存太多热量,当太阳将热量投向大地,多余的热量散发出来,就会让人感到无比炎热。
有些出乎梅花预料的是,就在今天,可能是当地领主就已经派出军队四处搜查。
他听到了马匹奔腾的声音,而且正在向着他们这个方向赶来。
明明昨天上午才有其他领主的军队劫掠人口,今天就已经派出军队搜查,这么快就得到了消息?
梅花默然站起,没有将长剑出鞘,默默捏了一个法印,等待那支军队的到来。
他们并没有让梅花等待太久,不过片刻,人们就被马嘶声和军人的叫喊声惊醒,呼呼大睡了大半天的小狐狸也被吵醒过来,不过她不像那些村民,并未惊慌,打了个哈欠,就站在梅花身边,眺望向山丘的另一边。
那支军队循着村民们留下的足迹一路寻来,刚刚绕过山丘,就看到了一大片帐篷。
村民们在慌乱片刻之后,又想到‘天使大人’就站在他们身边,很快就压下了惊慌,走出帐篷,向山丘的一侧投去目光。
村民们的视线恰好与军人的目光对上,看到他们,那些个军人就拉紧缰绳,让马匹的速度慢了下来。
还没靠近,当地领主的私兵就抬起了手中步枪和弓箭,“你们是什么人?你们要去哪里?”
他们的目光在人群中游弋着,普通士兵不明白,但队伍中却有两人身躯一震。
一个老兵驱马走到队长身边,低声说道:“那看起来是个大曦人……”
队长点了点头,“是一个大曦人。”
大曦人在这里做什么?他和这些离开了自己居住地的村民又有什么关系?
尽管那个大曦人的相貌让他们感到无比惊艳,可是如今他们已经与大曦开战,只要不是走私商人,那就是他们的敌人。
这个大曦人看上去也不像是一个走私商人,反倒像‘修行者’,这让他们更是难以放心。
他们举着步枪,驱马缓缓靠近,可是对面的村民一直没有回话。
情况和寻常似乎很不一样,若是放在平时,当他们举起手中的枪械和弓箭对准这些村民的时候,村民就会跪下求饶,然而这一次那些村民却只是站在那个大曦人身后看着他们,一句话也不说。
只是他们不知道那些村民是想着,作为‘顺从者’,天使大人就在面前,他们又怎么敢越俎代庖,随意发话?
“或许是那个大曦人的问题……”
老兵和队长正在低声交谈,村民不可能会随随便便就离开聚居地,这片土地相当贫瘠,能够供人生存的地方几乎没有多少,离开了那个地方,村民们何处可去?
即便那个村子遭到了其他领主的‘光顾’,而且那些伪装成匪徒的军人也都被打死,离了那片地方,村民们也无法找到下一个能让他们生存下去的地方。
现在看来,一切的起因可能都是那个大曦人。
如果不是因为那个大曦人,就凭着这些手无寸铁的村民,根本不可能杀死其他领主的军队。
是这个大曦人杀死了那些军人,然后将这些村民带走的!
下了这个定论之后,队长和老兵相视一眼,用准星将梅花的脑袋套住,杀死这样一个美人让他们有些可惜,但以那个村庄留下的战斗痕迹来看,那个大曦人绝对拥有歼灭他们这支小队的能力。
——他不死,他们就得死!
就在他们将要扣下扳机的时候,周围忽然飞沙走石,有大风骤起,把他们吓了一跳,当他们反应过来,毅然决然准备按下扳机,却发现手指动不了了。
不仅是手指,几乎全身都变得无比僵硬,无法动弹。
“队长!是巫术!”惊慌的叫声从身后传来,可队长又怎么不知道,此时此刻,他的心彻底跌入了谷底。
梅花伸手招揽,私兵身上携带的所有武器,枪械、弓箭、冷兵器,乃至子弹都向他飞了过来。
站在梅花身后的村民们当即惊呼连连,还有人跪了下来,感谢神灵将天使大人送到了他们身边。
私兵们的身体仍然僵硬着,坐下的马匹却好像受到了什么东西牵引,竟迈开脚步向那些村民走去。
完了!一切都完了!
队长和老兵的心在颤抖,他们联想起了那个村庄里的战斗痕迹,或许那个大曦人就是使用这般巫术把那些军人杀死的。
当私兵们逐渐靠近,就听到了那些村民的声音,随即队长和老兵就感觉莫名荒唐。
“你们疯了,他是一个大曦人,怎么可能会是神的天使?”队长忍不住叫喊道。
梅花也颔首附和:“小道确实不是什么天使。”
可不仅是队长的话没用,那些村民就连梅花自己的解释都没有相信。
“除了天使之外,凡间哪里还有如此强大的存在?”
“天使大人可是使用神力将你们禁锢住,没有直接把你们杀死,你们居然还不知悔改?”
荒唐!无比的荒唐!
“他,他是大曦的修行者!他不信神!他是异教徒!”队长竭斯底里地喊着,眼中写满了难以置信。
梅花又跟着点了点头,“确实如此。”
可是村民们仍然不相信,在他们最危险的时候,他们的虔诚打动了神,所以神就派天使来拯救了他们,眼前这些士兵站在天使大人的对立面,也站在他们的对立面,那么他们必然是恶人,他们又怎么会相信恶人的话?
而且长老也是那么说的,长老学识渊博,甚至还识字,他们肯定相信长老的话。
他们不愿意相信,梅花也没有办法。
梅花看着那些私兵,平淡道:“你们的领主正在与小道的国家交战,所以小道是不可能放你们离去的,你们的武器和马匹也是一样,小道正在帮这些村民搬迁,暂时就征用了。”
说完,他就转头看向了村民们,“来几个人,把他们绑起来,然后把马牵走。”
在大风的托举下,一众私兵从马背来到了地上,在被捆绑的时候,私兵们挣扎不已,刚才队长就已经喊出了那个人的身份,那是一个大曦人,落到大曦人手里,他们肯定会生不如死。
可梅花一直压制着他们的动作,让他们无法动弹,只能乖乖被捆绑起来。
期间队长一直在呼喊,一直在指责梅花,梅花也在一边不断附和,想要让那些村民弄明白自己的身份,可那些村民无比坚信他就是神派下来拯救他们的使者。
到了最后,队长已经麻木,他算是看明白了,这个大曦人从一开始就在否定自己是‘天使’,只是这些愚昧的村民一厢情愿的将这个大曦人当作了天使。
因为他强大,因为他拯救了他们,更因为他美丽。
“大曦人,你不杀我们,是打算做什么?”队长和他的手下被村民们聚集在外围的一个帐篷里,说是帐篷,其实只是用几根木头撑起了一块毡布,只能为他们遮挡阳光,不必承受暴晒之苦。
由于毡布不大,他们只能挤在一块儿,早就出了一身汗。
队长看到那个大曦人坐在阳光底下也表现出没有任何不适,甚至蹲坐在他身边的那只狐狸还在好奇地盯着他们,便忍不住舔了舔有些干瘪的嘴唇,开口发问。
积蓄在胡须上的汗水能为他补充少许水分,这是他们的生存之法,现在他们成了阶下囚,不可能随意补充水分,只能靠此维生。
刚才他就已经知道,这个大曦人会说他们的语言。
梅花睁开了眼睛,想了想,抬手招来一个水球,泼洒到了那些俘虏身上,不仅让他们顿感清爽,更让他们得到了水分。
随后他又从身边的旅行箱中拿出一个宝珠,当这个宝珠暴露在空气中,便有一股湿润清凉之意散发出来。
队长目瞪口呆地看着那颗宝珠,他不知道那是什么,但在水资源相当珍贵的这片土地,仅凭着这一颗宝珠,就能够换取到一个领地——透过宝珠,他看到了其中的湖水。
梅花把宝珠放在一个架子上,异象随之消失,然后水汽开始向四面八方扩散,斗雪欢呼一声,跑出了微风萦绕的范围。
“因为那些村民遭到了军队的袭击,他们有可能会被抓走,成为战场上的炮灰,小道一是看不惯,二是不希望他们成为阻止大曦攻入这里的阻力。”梅花低头望着那颗宝珠,缓缓道,“抓走你们也是如此,你们只是一些小人物,待日后这片地区并入大曦之后也不会反抗,所以小道只要将你们留下,不然你们踏上战场就足够了。”
这时候,察觉到营地异状的村民走了过来,果不其然,天使大人这里就是‘奇迹’的源头,不由得虔诚跪拜下来。
看着他们这个模样,明白梅花身份的私兵们像是吃了一只苍蝇一样难受。
这个大曦人才不是神的使者,甚至并不信仰他们的神,身为神的虔诚信徒,那些村民竟然在向他跪拜?!
梅花已经懒得继续解释,反正在帮这些村民找到一个居住地之后他就会离去。
“好好休息吧,今晚我们会赶路,你们没有坐骑可以乘坐,必须要步行,如果不想被拖拽的话,最好保证好自己的体力。”说着,梅花又闭上了眼睛,开始修行。
“放心吧,少不了你们的那份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