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没有现代化交通工具和便捷通信条件的大唐时代,调查一个人或者一件事,非常耗费时日,因此,即便冯宝迫切想要知道答案,也只有耐着性子等!
等待,很多时候非常折磨人,但若是等来想要的结果,往往那又是一种幸福。
在今日,“谢府”女主人贺兰敏月等到了她最想要的——夫君亲笔家书。
“吾妻月儿,为夫一切安好……”谢岩在书信中,开头即报平安,随后以较长篇幅表达对妻子,孩子以及家庭的想念……
与此同时,二夫人罗兰也在自己闺房内,阅看夫君来信,这是她没有想到的事情,妾室能够与当家大妇同时收到家主亲笔,可谓极其罕有。
当“谢府”两位夫人,各自以不同心情阅看家书时刻,王三狗领着一张陌生面孔走进“皇家卫岗学堂”学子宿舍。
“学子休憩所在,非请不得入内。”三名学堂护卫显然不认识王三狗,上前拦阻发问。
“某家来自谢侯府上。”王三狗说着话,取出“谢府”腰牌递过去,再道:“奉命来见府上郎君王勃王子安是也。”
“原是侯爷府中人,恕罪恕罪。”三名护卫行礼致歉。
“无妨,敢问小郎君……”
“在的,刚刚放学回屋。”护卫赶紧道:“请去‘丁’字院。”
“多谢。”王三狗客气一句,然后带着那个陌生人直接去找王勃。
一院六屋,一房四人,这是“皇家学堂”学子住宿标准,大致采用后世管理方法,只不过条件好很多,因为房间够大,实质相当于每个人都有一个标间的使用面积。
王勃本在书案奋笔疾书,却听见身后有同窗声音传来:“王护卫,有礼了。”
“老王护卫?”王勃闻言转身,很意外地问道:“府中可是有事?”
“安举拜见小郎君。”
“这位是……?”
“安某乃是‘安东都护府’司马参军,奉长史谢侯令,赴‘吏部’公干,且捎带侯爷家书。”
“原来如此,王勃见过安参军。”
“小郎君不必多礼……”
“小郎君,主母与府上家信皆已送至,然侯爷有要事需代传,故老汉只得引路来此。”王三狗在旁似是解释。
“无妨,请坐。”王勃很是客气地请安举落座,而同屋其他人则识趣离开。
“请教参军,不知家师有何训斥?”王勃眼见王三狗最后一个退出屋子,这才发话以询。
“先请小郎君阅看侯爷书信。”安举说话同时,自怀中取出一封书信递了过去。
王勃接过信,见封口火漆完好无损,便直接打开,从里面取出薄薄两页纸。
“子安吾徒,欣闻汝制‘热气球’以证天空,不知可有所获?……”
谢岩在信中,以“热气球”开端,然后说到自己留下的那些书籍,告诉王勃,学问之道,在思考,更重在亲自验证,并且特意指出,学堂里教授的学问,虽然比不得书房留书内容,但那都是基础,务必精研;最后还说,自己从“辽东”日后归来,应该会有很长一段时间不会离开,想来那个时候,王勃应该完成学堂“中级”课业,他本人届时会亲自讲述“高级班”课业,故不可懈怠。
“安参军,请问师父还有何吩咐?”王勃阅看书信后,很仔细地收起,跟着问道。
“安某不知‘热气球’为何物,仅知神妙无比,侯爷亦有言,此物用之得法,当于军中有大用;先前有听王护卫言及,得知如今小郎君名声响彻朝野,侯爷让某家代问,倘陛下有诏,意欲起用小郎君,当如何?”
“这……”王勃顿时语塞,一来他还没有考虑过,二来,其出身官官之家,又是大族,自然明白“皇帝起用”意味着什么?
加官进爵,封妻荫子,青史留名,这种诱惑,对于一个读书人而言,那诱惑不是一般的大!更何况王勃此刻还是一个少年,正是希望一朝闻名天下知的年纪,老实说,他要是不动心那才是怪事。
只不过,王勃有一点清楚,师父既然特意让人从千里之外来当面询问,必然有深意。所以,王勃没有回答,转而问道:“安参军可知家师何意?”
“侯爷不曾明言,却有道:若不决,可征询长辈、同窗、乃致一切可信之人。”
王勃沉默了。
当晚,太阳落山,天空忽然下起淅沥沥小雨。
“冯府”值守护卫按惯例准备关闭侧门,只是在两扇门合上瞬间,忽然听到远方有一个熟悉声音传来:“且慢!”
护卫闻言一怔,循声望去,紧接着赶紧将门打开,且出门迎道:“见过两位小郎君。”
“免礼,师父可在府内?”明崇俨问道。
“侯爷在的……”
“甚好。”明崇俨不等护卫把话说完,回首招呼身后王勃一起进入府中。
此刻,正是晚膳时分。
“冯府”餐厅每张桌子都坐满了人,只是仆役和婢女还在上菜端饭,并未开吃。
“小俨、子安,快来入座。”冯宝并不在意他们为什么会此时出现。
“拜见师父、师娘。”
“说了多少遍,没有外人不要多礼。”冯宝抬手阻止明崇俨和王勃行礼,随即又笑道:“今晚有牛肉,你俩可会挑日子。”
在大唐无故宰牛可是大罪,不过总有人有办法让牛“老死、摔死”,然后将牛肉卖出。
可即便如此,吃牛肉,哪怕“冯府”,次数也不算多。
当香喷喷的红烧牛肉端上桌,冯宝亲自给明崇俨、王勃二人夹了一些到碗里,且言道:“不管有何事,吃完再说。”
其实冯宝根本不用吩咐,美食当前,两位少年郎似乎早已忘了目的,正大块朵颐……
“夫君,厨房还有一些,命人端上来可好?”狄萱萱眼看明崇俨他们狼吞虎咽,忍不住向冯宝进言。
“不必了,下次再有差人送去学堂便是。”冯宝一言以定,狄萱萱自不会反驳,微微一笑颔首,自顾自用膳。
关吃顿饭那是用不了太久,冯宝在夫人狄萱萱先行离开后,对已经放下碗筷的明崇俨、王勃二人道:“去书房。”
餐厅距离书房不是非常近,所以在途中,冯宝就已经知道王勃是因为谢岩所问而去找明崇俨征求意见,只是没得到答案才一起来的。
冯宝没有当场开口,而是尽力回忆脑海里有关王勃一生的事情……直到进入书房,他才想起,按照后世记载,王勃英年早逝固然与其性格相关,但过早进入官场、以及少年人做事不分轻重,是两个最重要原因。
王勃素有“神童”美誉,朝中早有大臣举荐,然拜在谢岩门下,又入学堂进学,这才断了仕途,可制作“热气球”升天,轰动朝堂,震惊天下!王勃之名,再一次被皇帝关注。
冯宝虽然不上朝,但隔些日子总会去“水师衙门”,所以朝廷里的事,知道一点不少,而且速度还不慢。据他所知,“东宫”属官有上奏,进言皇帝召王勃“侍读太子”,而“沛王”(皇帝嫡次子李贤)也有此意。或许是因为手心手背都是肉的缘故,皇帝尚未给个明确态度,不过,征召王勃应该是大概率事情。
冯宝原来只是随意听听,并没有放在心上,可现在却意识到,若遂了皇帝心意,怕是王勃最终有可能回到真正历史上的结果。而谢岩应该是想到了这种可能,所以派人以“送家书”为由头特意带话,只是不好明说而已。
想到了这一点,冯宝这才认为自己必须得做些什么了。
三个人,各自安座,只是冯宝在那儿想事情,他不开口,两位少年郎自然不敢发声。
好在沉默时间并不长。
“子安,汝说小俨以为进学胜过入仕,然陛下征召,机会难得,此话不假,泱泱大唐简在帝心者,屈指可数。即便吾本人也会心动,不过,汝可知本心为何?”冯宝目光灼灼看向王勃,想要听一个真实答案。
“本心……?”王勃犹豫片刻后,道:“不曾想过。”
“很简单,做官与学问之道,二者更喜哪个?”冯宝给了一个二选一。
“吾……”
冯宝这次没等王勃说完,直接给出自己想法:“汝,当以学问天下皆知,留名史册,而非入仕为官,牧民一方。”紧跟着,又进一步解释道:“纵观历史,圣贤皆以学问传世,而为官者,碌碌无为者或可平安一生,凡能力出众者,善终不多矣。”
冯宝的意思很明显,单就一个人来说,作学问,基本上一辈子能够平平安安,可做官就不一定了。
王勃出身豪门大族,对官场并不陌生,加之通读史书,当然明白官场凶险。可是,从小接受的教育就是做官以得荣华富贵,光耀门楣,若是机会就在面前却放弃,似乎,太不甘心!
那么,王勃,该怎样选择和决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