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大军出征,按例应有‘辅兵’随行,‘羽林右卫’乃新军,当有新意,若陛下授予全权,臣愿领军一万,襄助贺兰大总管攻克‘平壤’。臣相信,谢警官亦当不负圣恩,助力军前,横扫‘高句丽’!”
短短一番话,冯宝表明了两个意思,一是“要权”,而且还是“全权”;二是分兵,南北共进,并且作出较为明确的承诺。
“冯都督,军中无儿戏,君前无戏言!”高远看似厉声以责,实为提醒一下,别把话说的太满。
冯宝恍若未闻,继续向李治恭声道:“陛下,‘火药’运送、施用与过往军械大为不同,新募之兵几无会者,臣若无全权募兵,恐贻误军机。”
冯宝如此一说,朝堂君臣似懂非懂,毕竟“火药”对于他们来说,实在太陌生了。
然谢岩稍经思索,即明白其中意思,于是出班行礼道:“陛下,臣有本奏。”
“准!”李治毫不犹豫地应道。
“‘火药’初成,本并不适于战事,奈何军情急迫,不得已而为之。‘火药’存储、运送极其危险,稍有不慎,当致大祸,故对新募军卒需有所求,非所有人均可。再者,一万大军轻装上阵,所携军备却不可或缺,非久战精兵方可。据臣所知,一府之内,精兵悍卒十不足一,若无陛下明确诏令,难以募齐。”
所有人这下都听懂了。
所谓“募兵”,实是抽调军中精锐,另组成军,这事儿,如果没有皇帝诏令及“兵部”军令,还真就不好办,因为那些精锐悍卒都是各卫大军中的“宝贝”,绝不可能放任其离去。
“谢县侯,老夫有一事不明,当请教之。”极少在朝堂上主动开口说话的“英国公”李绩,一语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英公垂询,下官洗耳恭听。”谢岩很是恭敬地回道。
“朝廷数十万大军征战辽东,久战不下,难以速战速决,加之路途遥远,粮草接济不畅,按常理而言,退兵为上策,增兵为下,陛下意欲一统宇内,根除本朝后患,是以决意增兵,一战定乾坤!谢县侯此番出征,可知许胜不许败乎?”
“朝廷养兵,当消除外患,战事万千,变幻莫测,无人敢言必胜,然此战不同,‘新罗’、‘百济’先后被克,‘高句丽’再无退路和援军,我大唐雄兵南北并进,克敌制胜,之所以如今两军对垒,吾以为乃苏大总管不忍徒耗兵力攻城所致,陛下授命新组‘羽林右卫’,当装备本朝最新最好之军械,是为国之利刃!此刃一出,所向披靡!在下官看来,‘羽林右卫’作为尖兵,朝廷大军随后跟进相辅,平定辽东,必胜无疑!”
“谢县侯,朝堂之上,无戏言乎!”李绩双目闪射出精光,正容以道。
“下官所言,句句属实。”谢岩口中很是认真地道,心中却想着:“‘火药’再不济,炸开城门还是可以的。”
事实上,谢岩和冯宝两个人心里都明白,“火药”的出现,尽管超越时代,但在没有完成武器化以前,实际作用没有那么强大。基本只能用来对付一些不会移动的目标,而“攻城”,恰巧是其中之一。这才是他们心中的底气所在。
李绩看着一脸正色的谢岩,耳听其肯定话语,沉默片刻后,转身抬首,向皇帝李治行礼道:“陛下,老臣以为,谢县侯所言颇有道理,或可试之。”他停顿了一下,又继续道:“军中素有集精兵为锋而后破敌之常例,‘羽林右卫’乃集本朝精锐而成,当为大军中坚,亦如谢县侯所称——国之利刃!”
大唐军方第一人,位列“司空”,爵封“英国公”的李绩,在皇帝心中,在朝堂之上,影响极大。他的这一番表述,不仅是支持谢岩、冯宝提出设“羽林右卫”,分兵出征的构想,而且还圈定了“羽林右卫”地位和使用范围。
按照冯宝当初提议,“羽林右卫”编制五万,裁撤“十六卫”大军中至少一半。从作战效能上来说,或许没有问题,但这个动作实在太大,朝廷上下大多数人接受不了。
而“辽东战事”僵持,皇帝不想退兵,朝廷又无力负担大规模增兵的前提下,组建一支人少精锐化的军队前往破局,就成了唯一选择。在这个大前提条件下,“羽林右卫”被人想起,这才有了高远带人去“皇家卫岗学堂军事院”听课一行。
谢岩和冯宝两个人,虽然搞不清楚这背后的弯弯绕绕,但他俩都明白,因为“火药”缘故,此番出征,决计跑不掉,所以都有心理准备。
如今,李绩一番禀奏,等于给整件事情画了一个句号。
果然,继李绩发声后,杜正伦、上官仪、许敬宗等宰相相继“附议”……
朝堂之上,无反对之声。
皇帝李治当即圣裁,道:“传旨,着‘新安县侯’谢卿家任‘平壤道安抚使’、兼领‘平壤道行军副大总管’,协理军务;着‘水师都督’冯卿家任‘神丘道安抚使兼领副大总管’,领‘军丞’职事;二位卿家各自招募军卒一万,‘兵部’协理,一应花销由‘户部’支应,月内兵发‘辽东’,不得有误!”
伴随着皇帝圣旨颁布,整个大唐的战争机器又一次开动起来,只不过和以往不同,它由两个人在操控着……
一个月内,完成募兵,继而出征,在很多人心里,那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但是,谢岩和冯宝,再一次展现了他们与众不同,天马行空的想象力。
谢岩组建麾下军队的思路是,以“皇家卫岗学堂军事院”当期即将毕业的学子为基层军官,辅以自愿应召入“羽林右卫”之“卫岗乡府兵”,或“巡逻队”成员,再报上刊载启示,从“洛阳”和“关中”两地募集余下军卒,同期“兵部”发文,明确三件事,第一,兵役十年为期,月俸两贯,十年后另外一次性补发五年俸禄,至于战争中阵亡、伤残、奖赏等,皆依过往常例;第二,入“羽林右卫”者,朝廷不再“授田亩”;第三,“羽林右卫”一应军需,皆由朝廷拨付,也就是说,军卒个人不再有任何花费。
在制度层面,冯宝麾下当然与谢岩保持一致,但在构成方面,却有很大不同。除去登报招募外,他搞起了“摊派”,通过黄守义、洛克然等大商贾,要求每个商贾提供三到十名壮年男丁不等;又通过许敬宗、李义府以及到任“宝庄乡”乡长王德俭,向一些勋贵豪门征募相应成年男子,当然,这都不是白提要求,而是以“宝庄乡”建设开发项目以及“水运司”运费优惠和未来出海收益分润换来的。至于基层军官,冯宝和谢岩倒是想法差不多,由“兵部”出面,调集一批,另外就是“皇家学堂军事兴趣班”里,非“军事院”之当年毕业学子。在冯宝眼里,这些人有文化,有基本军事常识,身体素质也合格,完全能够成长为军官,如果不合适,大不了战后让其退出军队,也不是难事。
人的问题解决了,余下就是装备。
“卫岗乡”库存,以及没有入伍的“府兵”装备,全部被折算成金钱购买。
“冶铁作坊”和“成衣作坊”通力合作,日夜不停赶制“网甲”,再加上征调“巡逻队”全部装备和库存,不足的部分,由“兵部”库存补足。至于战马,谢岩和冯宝各显神通,分别弄到三千骑,余下各有数千骡、驴等畜力。
这也是大唐数十年休生养息,国力强盛的结果,换成“贞观”初期,举关中之地,也难短期凑集,更不用说仅仅在“洛阳”一地了。
俗话说,大军未动,粮草先行。
谢岩命人动员整个乡里每个家庭炒制米粉、面粉,最后合成“野战工粮”,以此作为全军粮食,且通过朝廷发文,责令至“登州”沿途官府备足“野战工粮”以为补充;冯宝却另辟蹊径,差人收购市面上所有肉干,甭管是什么肉,能吃就行,余下则是命“登州”备齐“野战干粮”,至于国内行军途中,以购买方式解决消耗。
他们两个人的思路,不管是哪一种,最终都是为了解决一件最为主要的事情,那就是轻装上阵,以免庞大的粮草辎重运输队伍拖累行军速度。
差不多用时二十六日,两支各自一万人的“羽林右卫”整军齐备,出发在即。
同一日,“户部”关于组建“羽林右卫”的花销清单,以“奏疏”形式呈报至皇帝面前。
“四百五十六万贯?”李治看到这个惊人的数字,眼珠子差点没瞪出来。
半晌后,李治稍稍平复心情,深吸一口气,缓缓道:“去,去问问……”
“奴婢遵旨!”王伏胜心领神会,小心翼翼地应承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