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皇帝李治,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最欣赏和最信任的臣子谢岩居然会和其同窗挚友闹出这么大动静。而且,归根结底,这件事和当初错点鸳鸯谱那也是有关系的。
李治不能也无法当殿表明态度,所以随便寻了一个借口,离开大殿,回到后宫。
心情不太好,那自然需要找人说说话。而聪慧的皇后武媚,无疑最为合适。
进入皇后寝宫,李治坐下后,问:“王伏胜,把两位卿家的奏章拿过来。再把王福来那个奴婢给朕唤来。”
坐在一旁的武皇后,耳听皇帝宣召王福来,心里不免一惊,暗想:“怎么回来了?”不过表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坐一旁静观。
李治将谢岩与冯宝的奏疏,分别大致御览一遍,而后将奏疏合上放于一旁,再抬首看了一眼在地上跪了有一会的王福来,道:“起来吧。”
“奴婢谢陛下隆恩。”
“朕来问汝,冯卿家所言大婚一事,当真?”
“回陛下,奴婢绝无半点虚言!况冯都督管家此刻就在宫外,可随时问询。”王福来赶紧回道。
“那就不必问了, 料也不差。”李治接着道:“两位卿家的奏疏详情, 汝可知晓?”
“策书详情,奴婢不知, 辞官奏疏,倒是知晓。”王福来实话实说。
李治微微点点头,道:“此事休要再提,不可对人言。”
“奴婢遵旨。”
“下去吧。”李治实在也没心情多问。
“陛下。”武皇后适时开口道:“妾身见陛下似有忧思, 可是战事不利?”
“真要是战事不利那倒也罢了。”李治叹息一声, 眼睛看着一旁龙案上的奏疏道:“谢、冯二位卿家,领军平灭‘百济’,立下大功,可转瞬上书请辞, 令朕着实为难。”
“为何请辞?”武皇后也是极为吃惊。
“不说了, 朕乏了。”李治随即往龙榻上一靠,随即闭上眼,又道一句:“王伏胜, 去宫外问清楚些。”
与此同时,武皇后赶紧起身,伺候李治睡下。
而王伏胜则带着皇帝口谕来到“紫薇宫”外,向刘大山和王三狗两人仔细询问,尤其是冯宝大婚一事,一定得弄清楚是真还是假。
在得到确实肯定的答复后,王伏胜那也是无语地摇了摇头,挥手打发走他们俩。
王三狗和刘大山, 那是如释重负, 赶紧骑上快马,赶在城门未关之前, 出“洛阳”, 直奔“卫岗乡”。
同一条街,王三狗进“谢府”, 刘大山进“冯府”。
“大山?汝怎跑回来了?”守卫“冯府”的老兵惊讶地问道。
“当然有事。”刘大山丢下一句话就匆匆往里走。
“刘护卫?”
刘大山闻声望去, 见明崇俨手拿一册书从内院走出, 急忙迎过去行礼道:“老汉见过小郎君。”
“不必多礼。”明崇俨接着问道:“大军班师回朝?”
“尚未班师。”刘大山道:“刘某奉校尉令, 回府处理一些事务。”
“可有事发生?”明崇俨诧异地问道。
刘大山并不隐瞒,直接道:“确有事发生, 小郎君稍后即知。”
“既如此,刘护卫请自便。”明崇俨随口言道。
“冯府”内, 大多数老兵都随军出征,留下只有几个身体欠佳,没有什么战斗力的。
刘大山来到他们住处,不等老兵们发问,直接开口道:“某自军前归来,奉校尉令,处置一些事。”
“汝个老货,都自家人,有事直说……”
“闭嘴, 此乃大事。”刘大山一本正经地道:“尔等立刻出府,请房元昭先生以及‘宝庄’几位管事过府, 就说校尉有要事吩咐。”
几个老兵听到这话,不免收起原先打闹心态,情知定然是真的有事, 赶紧忙碌起来……
同一时刻,“谢府”内。
王三狗顾不上去看望老婆孩子,同样召集留守护卫老兵以及府中内外管事和大管家罗兰来到正厅。
所有人都被他这个举动给弄蒙了, 但每个人都知道,肯定是发生了重要事情。
眼看着人基本上到齐后,王三狗取出谢岩的“新安黜置使官凭”文书,给众人看了一眼,然后道:“校尉命某家回府,实有要事吩咐,府内众人,务必遵从,不得有误。”
众人见王三狗说的郑重,无不颔首应允。
“家主有令,‘谢府’与‘冯府’,一如既往, 任何人不得参与两位侯爷之间的事情, 违令者逐出府内。”王三狗也不管大家伙那诧异的眼神和表情, 跟着道:“冯侯即将大婚,迎娶狄氏萱萱小娘子,日期与我家校尉大婚同日,家主有言‘任何人不得就此事妄加议论,违者逐出家门’!”
“什么?冯……”
“住嘴!”王三狗大喝一声,打断一名老兵想要开口说话的意思,紧跟着道:“再有妄加议论者,某家绝不轻饶。”
王三狗在“谢府”内还是很有威望,所以一下子镇住了所有人。
等众人没了声音,王三狗这才接着道:“家族有令,自今日起,府内大事交由主母定夺。”话到此处,他家目光投向罗兰,道:“还请罗家娘子稍后请主母过府,家主有话交待。”
罗兰点了点头,以示知晓。
“诸位,两位侯爷之间的事,某家当告知主母,其余皆由主母定夺。”最后这句话,实际上是王三狗自己的意思,主要原因是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跟别人说,不如把这个难题推给未来的当家主母贺兰敏月。
晚膳过后,贺兰敏月来到“谢府”,在罗兰陪同下,仔细聆听两位侯爷间的“恩怨”……
而此时,房元昭刚刚进入“冯府”。他虽然就在乡里,也不担任官职,但作为冯宝代言人,冯家一大摊子各处产业都由其管理,整日忙得不可开交,在加上他的潜意识里,并不认为会出什么大事,所以姗姗来迟。
在府内仆役引领下,房元昭来到正厅,一见里面坐着很多人,且连“宝庄”的几位管事也在,不免心里咯噔一下,意识到出了大事。
而且,更让房元昭意外的是,名义上是府内客人的狄萱萱,居然也在,这就有些不符合常理了,只不过,房元昭基本上不过问府内事,所以假装没有看见,上前对刘大山道:“刘护卫匆匆而归,不知所为何事?”
“房先生,明小郎君,两位皆校尉弟子,想来必定见过此物。”刘大山说话的同时,从怀里取出一物,以双手相托,展现于众人眼前。
在后世,那是一条很普通的尼龙彩绳,原本冯宝把它当成一个简易的项链,挂在脖子上,属于装饰品。无论是游泳也好,夏天穿老头衫也罢,他都戴着,所以见过的人很多。可这东西在大唐,那是绝无仅有的宝贝,但凡见过的人,无不印象深刻。
“此物乃师父贴身所用,怎会……”
“房先生莫要误会,校尉一切安好,正于‘百济’统兵。”刘大山唯恐房元昭他们想太多,赶紧出言道:“校尉将此物交给老汉,实作为信物,意为老汉所言要事,乃校尉本意,府内上下不可违背。”
“请说。”房元昭回了一句。
“萱萱娘子。”刘大山突然走到狄萱萱面前,很是恭敬地行礼道:“校尉命老汉带话相询,还请娘子如实告知。”
“刘护卫请直言,吾定当如实回复。”狄萱萱起身回礼道。
“不敢不敢。”刘大山连忙后退半步,再行礼道:“校尉意欲迎娶狄氏萱萱小娘子为冯家正室,不知意下如何?”
“啊——!”整个正厅里瞬间鸦雀无声,这一问,如石破天惊,将所有人都给震蒙掉了。
狄萱萱本人更是怔立当场,完全不知所措,连话都不会说了。
刘大山不敢催问,只是静静站立原地,耐心的等着,而旁人一时半会儿还在消化这件事,以至于偌大正厅,寂静无声。
半晌,“咳咳”房元昭忽然清咳两声,倒不是说他有什么想法,而是觉得一直这么保持默然,无益解决事情,所以打破沉寂,开口道:“刘护卫,此乃师父本意乎?”
“自是校尉本意,谢校尉府上王三狗与老汉同时回乡,其可以佐证。”
“既为师父本意,可有凭证?”房元昭并不是刁难刘大山,而是他跟在冯宝身边日久,屡次听其说过,他日娶妻,定以“钻石”为凭。
“钻石”是个什么东西?房元昭没见过,也不知道,但是他很清楚,师父能够拿得出手的,必定是稀罕物,所以,方才有此一问。
“对对对!老汉怎么把这件事给忘了?”刘大山猛地一拍脑门,紧跟着道:“先生稍等片刻,老汉去去变回。”说完,刘大山急匆匆地跑向后院内宅。
没过多少时候,刘大山快速返回,其手里多了一个绸缎包裹的小物件。他来到房元昭与狄萱萱二人面前,小心翼翼地打开白色绸缎,一颗璀璨夺目的钻石,完美的展现于所有人眼前。
“光明之石!”有当年跟随过冯宝去“营平寨”的老兵发出了惊呼,且还打算凑到近前瞧个仔细。
刘大山理都没理那个家伙,而是眼望狄萱萱,道:“此为校尉信物,还请小娘子收下。”
狄萱萱很是懵懂地看了看钻石,然后又转过头看了看房元昭与明崇俨,很明显是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
“狄姐姐收下吧,师父送出的东西,从来就不会收回的。”明崇俨人小鬼大,淡淡一句话,实际是挖了一个“坑”。
房元昭也在瞬间懂了明崇俨的意思,亦附和道:“小俨说的没错,收下吧。”
或许是被钻石的璀璨所吸引,又或许狄萱萱压根不明白收下钻石的意义!总之,她懵懵懂懂之间,伸手拿过了那颗钻石。
刘大山见状大喜,行动一点也不慢,当即单膝跪地,大声道:“拜见主母。”
“恭喜恭喜,元昭见过师母。”房元昭亦行礼言道。
“见过师母。”明崇俨同样动作很快。
“拜见主母——”厅中余下众人,不管心里最终怎么想,可在行动上,都保持了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