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时”中,谢岩得报——“水师”先期抵达的两支队伍已经按军令开始安营。
至“巳时”,有军卒入帐禀道:“‘水师’统兵将领求见大总管。”
谢岩当即道:“让他们进来吧。”
“大总管有令,‘水师’将领入帐。”
在军卒宣令声中,有五个人依次进入营帐,为首者率先行礼,大声道:“末将李聪,奉命抵达,特此缴令。”
“末将牛用,拜见大总管。”
“高破军特来缴令。”
“魏重拜见大总管。”
“‘波斯’铁勃见过大、总管。”他的“长安官话”明显不是那么熟练。
“诸位免礼。”谢岩待亲兵收取李聪、高破军二人手中令箭后,问道:“冯侯大军何在?”
“禀大总管,大军辎重甚多,行军较缓,此刻应在三十里外。”李聪回道。
谢岩微微颔首以示知晓,接着看向铁勃,问道:“本总管听闻,铁勃将军护卫王子入朝,却不知怎会随军至此?”
“大唐乃天朝上邦,庇佑‘波斯’国祚,有战事,自应效、效劳。”铁勃操着不熟练的官话说道。
“甚好。”谢岩未再多说,而是问起诸如冯宝所带兵力、军需物资奉其他事宜……
三十里,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
晚膳后,“酉时”末。
王决亲自向谢岩禀报:“大军已至,正安营扎寨,冯侯稍后前来。”
“不等他了。”谢岩说着站起身,往营帐外走去,同时道:“左右无事,过去看看。”
营帐内,除了前来报信的王决,并无旁人,因此,其他人并不知道谢岩的意思。况且,他时常无事在营内走动,众军皆习以为常。
出得“野战防御工事”,往西南方行不出一里即至大军营门前。
“来者何人?口令?”守卫军卒大声喝问道。
“日月山河!”王决上前一步大声道:“大总管至此,还不速来拜见。”
谢岩很少在意所谓尊卑礼仪,故上前阻止军卒们见礼,仅说:“各位职责所在,无需多礼。”而后,径直入营,前往“中军大帐”。
从营门至大帐,距离并不短,有足够时间让军卒提前报知冯宝。
因此,谢岩人还没到“中军大帐”前,冯宝、王福来、贺兰敏之、林运等一众将领、官员,已然在帐外恭候。
“有日子不见,你好像没什么变化啊。”冯宝率先迎过去笑道。
“好吃好睡的,我能怎么变?倒是你啊,一去三年,好像瘦了些。”谢岩亦含笑而道。
“瘦了好,健康!”冯宝说着,上前一步,握拳在谢岩胸口轻轻捶了一下,再道:“一切都好?”
“都好!”谢岩随口回了一句。
“见过大总管。”贺兰敏之行礼言道。
王福来亦张口欲言,谢岩赶紧道:“皆相熟,不必多礼。”
“好啦好啦,有话进帐慢慢说。”冯宝大手一挥,示意众人入帐。
“营中诸事安顿好了?”谢岩问道。
“刚刚弄完,我就知道你闲不住,会过来的。”冯宝回道:“所以没去你那儿。”
说话间,众人皆入帐内,身为“大总管”,谢岩理所应当坐于正中帅位,待众人落座,首先开口道:“诸位如期而至,本总管甚是欣慰,辛苦各位了。”
“当然辛苦!”冯宝接过话道:“出海归来,屁股还没坐热,就要北上,哪能不苦?警官你也是的,等等不好吗?”
“君命不可违。”谢岩淡淡回道:“更是职责所在。”
冯宝知道谢岩有他的难处,故不再多说,转而问道:“‘水师’之败,吾已知晓,‘百济’援军似为唐人,警官可知否?”
“已知。”谢岩道:“却不明其从何而来。”
“不论何方敌人,但若现身,定令其有来无回。”
“少郎君言之有理。”冯宝接过贺兰敏之的话说道:“我以命‘水师’游弋‘熊津口’,只要他们敢出现,定然灭之。”
谢岩颔首以示知晓,又问道:“出海远航,收获几许?大军出征,那可是等着此进项。”
“呵呵,谢侯爷无需多虑。”王福来笑着道:“勋贵所得分润近两百万贯,‘水师’远航,所获略多些。”
“甚好,甚好!”谢岩颇有些如释重负。要知道,他也不敢确定冯宝能够准确找到“香料群岛”,毕竟茫茫大海之上,走偏了,那是一点也不奇怪的事情。
接下来,谢岩又询问了关于“造船”、“水师”建制等一系列公事以及眼前战事……最后道:“‘百济大军’今日又有增兵,吾等正面之敌,此刻近六万。”
“敌军六万,不足为奇。”冯宝道:“若能等上些时日,待战马运至,则更佳。”
“恐等不及!”谢岩道:“百里之外,即‘百济都城泗沘’,当面敌军应是集结附近可用精兵,若是对峙持久,‘百济人’无此必要集结重兵,故吾以为,两三日内,大战将起。”
“兵来将挡,水来土屯,自古如此!我军甲坚兵锐,当可一鼓作气,击破之!”
谢岩闻言看了看那位说话的将领,不认识,随即接话道:“此言不差,理应如此。”
帐内众人,无不颔首以示赞同。
要知道,大唐自开国以来,每逢大战,多是以寡击众,兵力对等的情况都是甚少出现,可即便这样,依然胜多负少,无他,甲坚兵锐尔!所以,没有人觉得,以两万对六万,会有什么问题。
谢岩很清楚,战争的本质其实是两个国家军力和国力的对决,计谋也好,策略也罢,那都是实力不足的情况下采用,能够堂堂正正击败对方,不仅是军事上的巨大胜利,更是击破人心,给敌人以心理上重创,意义深远,所以,他也想看一看,大唐军队究竟有多少实力,无论怎么说,“百济大军”,很难称得上是一个劲敌。
大方向定了,余下细节倒不急于确定。
可偏就在这个时候,突然有斥侯来报:“禀大总管,我军后方五十里发现敌军先锋。”
“汝再说一遍,敌军先锋自哪个方向而来?”冯宝大为吃惊,脱口问道。
“西北方向。”
“有多少兵力?”谢岩接过来问道。
“先锋骑兵千余。”斥侯回答的很是简单。
“再探,务必弄清楚敌军详情。”谢岩当即下令。
“得令!”斥侯行礼告退。
突如其来的消息,瞬间令帐内一片肃静。
过了半晌,谢岩清咳一声,而后道:“吾以为,后方敌军多是来自‘熊津城’。”
“一城守军怎可轻出?况‘熊津城’乃‘百济’旧都,非一般城池可比。”林运除了前面和谢岩打了一声招呼外,第一次主动开口说话。
“有一种可能。”谢岩想了想,道:“‘百济水师’不见踪影,可入城据守,如此,当能替换兵力。”
“不错!”冯宝随后道:“一般而言,水师皆不善陆战,守城却是无妨。警官所言极是,想来必定如此。”
“若此般,后方之敌恐不少矣。我军腹背受敌,当如何是好?”贺兰敏之颇为忧虑地道。
“在‘登州’,某有听闻,‘百济水师’加不明援军,总兵力不超过两万,除去操舟军卒,可用当在万五之数。”林运再次说道:“以少数精锐阻之,可行也。”
“兵力不足,尚且分兵,可行乎?”贺兰敏之感觉这事儿有点悬,一边说,一边看一下周围众将,最后目光落在王福来身上。
王福来心说:“咱家哪懂军事?”然贺兰敏之目光里的征询之意很是明显,不开口说话,貌似有些不妥,只得抬首言道:“二位总管,要不再等等?待弄清敌情,再定分晓不迟。”
谢岩微微摇了摇头,道:“等不及了。”
冯宝亦道:“确实,至少阻敌于三十里外。”他没有说的那么清楚,但是军中将领们都知道其意思——那便是,前后两面敌军,应该是约定好同时攻击,如果不拉开距离,腹背受敌之下,必败无疑!
仿佛是印证众人猜测一般。又有斥侯入帐禀报:“‘百济大军’突然连夜开拔,往我军而来。”
“警官,恐不能犹豫了。”冯宝挥手示意斥侯退下,同时说道。
“张猛、匡胜听令!”谢岩当即大声道:“命你二人率乡里府兵、吾等众亲兵,加之工事内‘左武卫’甲兵,聚齐两千铁甲,立刻出发,务必阻后方敌军于三十里外,若有差池,军法从事!”
“遵命!”匡、张二人旋即起身领命而去。
“诸位,明日大战将启,且请移步‘野战工事’内,本总管升帐点将。”谢岩说完,即起身迈步,直接走向大帐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