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宝到底在想什么?谢岩大致还是能够猜到一些,可是,打造一支强大的海军,以目前大唐财力而言,无异于天方夜谭。那么,如何重建“大唐水师”呢?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唉——”谢岩暗自长叹,心说:“你何苦南下?有事我们当面说不好吗?”不管心中如何作想,事已至此,也只能做罢,或许唯有等到冯宝归来,才能够把很多事情坦诚相对吧。
此时,天空中又飘起了些许雪花,在微风中,晃晃悠悠,落在各处。
谢岩抬首望了望阴暗的天空,感觉雪将会逐渐变大。
“校尉,下雪了,是否……”
谢岩摆了摆手,示意吴成不必多言,此刻,他还不想回屋。
果然,没过多久,雪花越来越大,也越来越密集,连风势也渐强一些……
谢岩不觉加快些脚步,沿着府内花园小路径直而行,道路尽头,即离书房不远了。
行过一转弯处,谢岩忽然看见道路尽头有两人并肩站立,一人撑伞,另外一人立于伞下,身着一件连帽红色披风,正看着自己。
“敏月何故在此?”谢岩紧走几步,上前问道。
原来,静立者非旁人,正是贺兰敏月与贴身丫鬟小荷。
“月儿欲去看望小郎君乐儿,却不曾想巧遇警官自花园而来。”贺兰敏月说话同时,从小荷手里取过雨伞,上前一步,站到谢岩身侧,刚好形成替他撑伞挡雪的模样。
要知道,贺兰敏月比谢岩稍微矮一些,所以她必须举高些方才合适,如此一来,自然看着也就显得不那么协调了。
“还是我来为好。”谢岩瞬间发现“不协调”的情形,边说,边伸手拿过雨伞,接着道:“此刻风雪大矣,乐儿那里不妨晚些过去。”
“也好,可去书房歇息,月儿正有件事相询。”贺兰敏月稍稍抬起头,看着谢岩说道,竟还伸手掸了一下他肩上的浮雪,神态自若,仿佛做了一件极为平常的“小事”。
可这一幕,却让一旁的小荷与吴成差点“惊掉了下巴”!只是因身份缘故,他们皆闭口不言,恍若未觉。
谢岩终归来自后世,对于封建礼教中的“男女之防”没有那么敏感,仅仅觉得有些诧异罢了。
但是,贺兰敏月此时距离谢岩非常之近,且因“掸雪”那个动作的缘故,二人几乎是面对面。
绝色佳人近在咫尺,若说完全无动于衷,那是不可能的,谢岩是一个普通人,可不是一根木头。他能够清楚的看到贺兰敏月面部每一个细节,更闻到了一缕似兰非兰的淡雅香气,似乎就是在那唇齿开合之间,幽然飘出。
“吹气如兰”,谢岩脑海里闪过一个最恰当的溢美之词。
“警官,莫非不可?”贺兰敏月清澈的眼神中,飘过一丝疑惑。
“没有没有,我走神了,失礼失礼!”谢岩赶紧言道:“洛掌柜日前差人送来些好茶,不妨共品之。”
“甚好。”贺兰敏月回应一句,而后走到谢岩身侧。
一伞,二人,并肩缓行于风雪中!那画面——美哉!
进得书房,谢岩沏了一杯热茶,再亲自放到贺兰敏月身边茶几之上,同时道:“此茶曰‘银芽’,乃洛氏南方茶场新制。”
贺兰敏月端起茶杯,掀盖看了一眼杯中茶叶,接着浅尝一口,道:“果真清香留芳,确非凡品。”
谢岩闻言笑了笑,心说:“这茶叶按洛克然说法,年产不足三十斤,堪称极品,如若不好,那才叫奇怪呢。”
当然,口中却道:“敏月喜欢就好,晚些我让人送些过去。”
“有劳了。”
“适才敏月称有事询问,且不知何事?”
贺兰敏月道:“两日前,敏月至‘佩兮阁’,正逢黄老夫人与芊芊发生不快。致使闻讯而来的黄一清先生勃然大怒,亲至官衙找于乡长,欲请其派官媒行婚嫁事,不知警官如何看待此事?”
别看谢岩不出门,乡里大大小小的事情,他还是都知道些。
贺兰敏月所说之事,其实说白了就是一件家事——黄一清欲娶芊芊为妻,黄守义死活不松口,原本这事儿时间拖长了,黄守义多半会让步,哪知道其妻夫人也搅和进来,时不时去“佩兮阁”找麻烦。估计此次黄一清不想忍了,所以去找官府出面,毕竟“做媒”一事,官府本身也是有此职责。
只不过,谢岩不用动脑子也知道,那位“老好人”于乡长,是绝对不会答应的,而气头上的黄一清,多数又得和家里人大吵一架了。
唐人对待婚姻的理解,和后世相差其实并没有那么大,最大的区别在于,后世官方机构可以出具“结婚证”来证明,而领“结婚证”却不需要家人参与,所以只是两个当事人之间的事情。
但大唐不一样,没有经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婚姻,官府虽然不干涉,但是也不保护,更不会插手。当然,特殊情况下,“官媒”是可以代表官府“做媒提亲”,完成一系列世人认可的程序,只是这种情形极为罕见。
很显然,黄一清就是想成为那个“特殊情形”。
别说谢岩认识黄守义,哪怕不认识,他也不敢做这个主,无论如何,符合大多数认知的事,那才是合理的,不准备好一切,或者不到万不得已,谢岩也不想去触碰现有“规则”,那是他一直坚守的底线,不会轻易改变。
然,贺兰敏月当面问及,不回答自是不妥。
想上片刻后,谢岩并无太好主意,正有些发愁之际,忽见贺兰敏月看着自己的面庞上浮起一丝笑意。当下心念一动,不答反问道:“不知敏月期望怎样一个结果?”
“自是有情人终成眷属。”贺兰敏月几乎毫不迟疑地说出心中想法。
谢岩笑而言道:“此事说易行难,唯有等得时间长些,或有变数。”
“确非易事。”贺兰敏月先是跟着赞同说了一句,忽又问道:“警官可知芊芊姓氏?”
这一问,还真把谢岩给问住了。
芊芊从小被“谪仙馆”买下,名字都是老鸨起的,至于姓氏,她没提过,谢岩当然也没问过,此时贺兰敏月突然说起,那想来中间必有因由。
贺兰敏月见谢岩一脸茫然,情知其毫不知情,便主动说道:“芊芊生于‘弘农’,姓‘杨’。”
“弘农杨氏?”谢岩脱口而出,紧跟着又自我否定道:“不可能!”
“当然不可能!杨氏乃望族,岂会有此事?”贺兰敏月说着,话锋一转,又道:“可,到底怎样,又有谁能说得清楚呢?”
此话一出,哪怕再笨的人,也都知道贺兰敏月打得什么主意了。
“敏月,冒名杨氏女,其罪不小,倘若事发,后患无穷。”
“何必冒名,杨氏认下芊芊,又何来后患?”
谢岩非常难以理解贺兰敏月的说法,尽管从理论上来说,“弘农杨氏”认一位女子为族人算不上大事,可那凭什么啊?况且芊芊出身青楼,对于一个向来注重名望的大家族,怎么可能会答应?
“可、可此事……”谢岩真就不知道怎样说下去才好。
“警官莫非忘记,祖母亦出自‘杨氏’。”
贺兰敏月这一句话,可谓是一语惊醒梦中人。所有不明白的地方,谢岩瞬间秒懂了。
“代国夫人”杨氏,乃当今皇后生母,正是出自“弘农杨氏”,以她老人家的身份地位,令杨氏认下一个无关痛痒的女子为族人,当属轻而易举,只要有“杨氏女”这么一个名头,黄守义将再也没有借口阻拦黄一清婚事了。
“老夫人,能答应么?”谢岩颇有疑虑地问。
“此乃小事,祖母最疼月儿了,定会应允。”
看着贺兰敏月笃定的表情,谢岩也不好多说,至少试一下,也无大碍。只是他最不理解地方在于——向来不喜欢多事的贺兰敏月,为何会主动找事,且还是一件和她毫无关系的事。
谢岩真的很想问一句“为什么”,但是有些时候,有些事情,心里知道就可以了,问得太清楚,反而不见得是好事。
在谢岩看来,不管最后是什么结果,贺兰敏月的情分,算是欠下了。因为巨大的身份差异,贺兰敏月与黄一清、芊芊之间,不可能存在“友情”一说,唯一可能那只有自己对黄一清的重视,换而言之,完全是为了自己,才会想出这么一个主意。
谢岩不傻,他能够感觉出贺兰敏月的情义,尤其是在夫人许爰离世之后,时不时以探望“乐儿”的名义小住。尽管她不是很在意“礼仪之道”,然一个大姑娘家如此作为,想不招惹流言都难,只是她从来不提,权当没有。
何为情义?想来不过如此。
情义无价!所指也必定如此。